他的胳膊中了箭,是右臂,為了養(yǎng)傷,連寫字也寫不了。所以在召溪養(yǎng)傷的時日,他處理封地來的公務(wù)時,便時常讓她在旁伺候筆墨。
她才發(fā)現(xiàn),即墨潯的世界,要比她從前的那個世界,大上很多。
直到那日,她還看到了一封密信。他并未瞞她,命她展信。她想,他信任她,這真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
但那封信來自上京城的眼線,信中說的事情,……是朝中風云將變。
永平八年的初春,他收到這封密信,又燒了它,沉默良久,跟她說:“稚陵,回去收拾東西吧。”
她正在替他按揉太陽穴,聞言,愣了愣:“殿下是預備回懷澤了?”
他漆黑的眸閃著一點若隱若現(xiàn)的鋒芒,說:“朝中有奸佞在陛下面前進讒言說我謀逆。”他頓了頓,嗓音淡淡,“我要回兵上京城,清、君、側(cè)。”
她徹底愣住,這是她只在古書上讀到過的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仿佛已自然而然地沾上了血腥的味道。
永平八年,永平帝病重駕崩,同年的六月,即墨潯繼承大統(tǒng)。
他登基時十七歲,她十六歲。
那時他身邊,還只有她一個女人。
也許是他做齊王殿下時,他屬下人總是恭恭敬敬尊稱她一聲“夫人”,令她飄飄然心往神迷了,便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大夏朝的皇后。
那天晚上她還在館舍里,做了這個夢,夢到她將沉甸甸的鳳印捧在手中,父親追封了侯爵,母親追封了誥命,遷葬上京城,可陪葬在帝陵享受千秋萬載的香火供奉。
然而,冊封的正使宣讀圣旨時,只是一個……正五品的美人,而已。
她的夢境終于破滅,也終于意識到,即墨潯護著她,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他是堂堂的齊王,不能連一個女人也護不住;他照顧她,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她屬于他,像他的銀槍、他的愛馬和他的鎧甲一樣屬于他;他信任她,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她對他毫無威脅,而且,她只能倚仗他而活。
哪怕她盡心盡力地照顧他,迎合他的喜好,遵從他的規(guī)矩,這些,并不能讓他愛上她……。
稚陵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時,天色蒙蒙亮了。
大約是走馬燈一樣把舊憶回憶了一遍,這會兒反而有了些困意。風雪聲似乎小了些,她緩緩地縮進被子里,再躺下。
被子里很涼,她蜷縮成一小團,慢慢合上眼睛,腦海里隱隱約約有一個念頭閃過。
也許她……需要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