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很久都沒有再遇見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存在,總是收著力打,雖然心甘情愿,但長久下來,也確實會生出不痛快的感覺。
而面對周胤,她從來不必收力——如果對方是她用盡全力就可以殺死的人,那他們就不會與魔族斗爭如此之久,她其實并不會在戰場上直面魔尊,畢竟她從來不把自己當做一個領軍人物,云初其實知道在大多數眼里,她更像一個劍癡,除了練劍,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關心,如果魔界會拿出更加傳奇的劍譜,她甚至可以當場反叛。
所以,云初怎么會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但云初自己沒這么想過,她只是重復著訓練,領悟,她并不是除了劍其他什么都不喜歡的那種人,她喜歡吃,也喜歡一切能讓她的生活環境變得舒服的措施,她愛劍,但不會將一生奉獻給劍,她沒有那么高的覺悟,而她的平常,在道界反倒成了特殊。
道魔二界不知道哪一次斗爭,云初那時候恰巧路過,彼時她已經在宗門內活的拮據,于是在努力接任務賺靈石養活自己,少女只是路過戰場,然后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魔界小兵將戰火蔓延到她的身上,少女連劍都沒有抽出來就擋掉了棍擊,側過頭時,那雙眼中無波無瀾,她其實不是很經常在意環境,通常在專注做某一件事時,就很容易忽略場景干擾,所以她再三確認,才發現這是一處戰場,而因為她身上的裝扮,所以她被當做了參與爭斗的道士。
她看了道具的提交時間,可以,夠她在這里打一場。
她不至于被無緣無故當頭一棒打下來,也能笑著說您們慢慢打我先走了吧……?我能受著委屈?我剛學的擒拿術!
劍刃出鞘,周胤更多使用的是那些說出口,甚至無需說出口就可以發動的咒術,正如他也不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風雷地火,均為手中之兵,他不是只會這些,只是覺得這種戰斗方式最為省力。
少女從火幕中突刺襲來,衣角,鬢絲并無灼痕,她是第一個站在這里的人,云初也是闖進來后才發現這里也是戰場,但是目所能及之處只有她一個道士,她還未來得及疑慮,眉間一擰,承影劍便應聲出竅,光是拔劍的氣流,就在天穹之上劈開了一道痕跡。
風似乎不只是一陣沒有思想的氣流,而可以縈繞上男人的手指,化作鋒利強大的刃,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暗光,云初很久沒有如此認真,他也不想讓云初失望,于是他攏起袖子,隨意從地上抓起一根樹枝,沒有回頭,但樹枝卻向著身后輕點,驚雷乍起,在無關的驚恐呼救聲中,他捕捉到了衣袖翻飛的聲音。
左。
她的劍刃被一堵看不到的墻擋住,而墻的后面是個看不清容貌,穿著長袖衣袍遮住臉的人。云初有些疑惑,但是她也沒松懈,從來沒有無法破除的道法,如果有,那也是她修煉的不到位,所以她將內力匯聚傾注在承影劍上,而直挺挺地劈下去時,她的招式中滿是殺意,這就是劍宗的人,從來不會那些虛招,每一次行動揮劍都沖著要你命來。
那是道界唾棄的魔尊,而此時他掩蓋容貌的原因,或許是想要隱藏自己的容貌不引起疑心,亦或是讓自己變得更加顯眼,但是他遇到了一個愣頭青,偏偏這愣頭青很有能力,一把天下第一劍耍的出神入化,招招沖著命門而來。
這是他們第幾次打?兩個人都說不清楚,但其實互相不知道身份的爭斗或許是第一次,他們都抱著‘這人確實有點難殺’的想法,又不會把全部招式傾瀉在對方身上,直到戰場逐漸歸于平寂,云初甩掉劍尖上的血珠,她的殺意收放自如,不需要打的時候就收手,又變回那個匆匆趕路的旅人,就連面容也不似戰場上的殺神尊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少女,而少女也在轉頭時,就把那始終沒露出容貌的黑袍人忘得干凈。
就算再多的強化覆蓋,手中也只是一截樹枝。
周胤躺在地上,承影劍插在地面上,距離他的臉頰即毫厘之差,而與此同時,云初也注意到自己脖頸處的手指,他的指肚很柔軟地點在上面,她如果動手,估計自己也會在周胤死去那一瞬間被灌滿身軀的咒文爆體而亡。
“同生共死,我說過。”
周胤看著云初伸到眼前,想要把他拉起來的手掌,轉而用力,讓毫無防備的人跌在他懷里。
“我是個遺千年的禍害,你知道。”
所以,身為與遺千年的禍害同生共死的人,你也不要那么輕易地奉獻出自己的生命,哪怕是為了那所謂的狗屁大義。
罷了,他擔心這些做什么。
周胤側著身子躺在地上,埋在她脖頸處,悶笑出聲,然后,一雙尖牙刺穿了她的脖頸。
“我的蛇毒,”他品嘗著自己口中的血腥氣,感覺不錯,“大抵能保你百毒不侵。”
反正總會有人跟著云初去的……如果云初真的出事,他再有仇報仇,畢竟你們能和云初打起來嗎,他們不僅可以打起來,還可以打得如此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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