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僅讓西門慶惱火,也讓潘金蓮很糾結。這些年她一直想著報仇雪恨,那段經歷是她揮之不去的陰影,仇人不死她永遠無法釋懷。
想要報仇就得翻出舊賬,翻出舊賬就會暴露情史。有什么后果倒談不上,就是太丟人了。她知道別人會怎么議論,可現在已經顧不得了,錯過這回就很難再有機會了。
此時西門慶也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加價。就在他準備出門時,潘金蓮突然闖了進來。西門慶揮手說道:“去去去,我正煩著呢。”潘金蓮嘴一撇:“不就是那點破事嘛!我教你一招,保證能治住那個死老婆子。”
西門慶連忙停下腳步:“你能有什么好招數?”潘金蓮趁機獻計:“你可以告她逼良為娼。這樣不但可以買下花宅,還能把張家老宅弄到手。”
西門慶一聽更煩了:“這不是廢話嘛,我知道她逼過誰。”潘金蓮臉一紅:“早年我在她家做過丫頭,這些事多少知道一點。”西門慶這才認真:“那你說說,她到底逼過誰?”
潘金蓮淡淡一笑:“太早的我不認識,只知道如意被賣到碼頭妓院了。”西門慶聽了直跺腳:“這個死老婆子。去那種地方的都是船工挑夫,幾年下來還不糟蹋死。”
潘金蓮嘆口氣說道:“如意只是其中一個,被她賣掉的還不知有多少呢。”西門慶有點好奇:“這個如意長得怎樣?”潘金蓮嘲笑道:“你的口味越來越重了!要是你不嫌臟的話,可以把她弄進宅里啊。”
西門慶不敢打聽細節:“那就這樣吧,我現在就讓李知縣派人去查。”潘金蓮連忙阻止:“此事不宜驚動官府。萬一走漏了風聲,再想找可就難了。”
西門慶眼睛一瞪:“我又不認識什么如意,你讓我上哪兒去找?”潘金蓮自告奮勇:“我幫你找啊。你去弄套小廝衣服,我扮成男的混進去。”西門慶覺得不妥:“這樣不太好吧,萬一被人看出來呢?”
潘金蓮哈哈一笑:“你放心,看不出來的。只是不能讓大姐知道,不然她又要說我瘋癲了。”西門慶心情大好:“那當然,此事只能我們兩個知道。”
臨清碼頭是個繁華去處,每天有數十條商船停靠。各色人等不下上千,有富商大賈,也有販夫走卒;有文武官員,也有風塵女子;有秀才舉子,也有地痞流氓。
為了消化這些浮財,沿河蓋了許多酒樓、客棧。整天是鶯歌燕舞燈紅酒綠,一派醉生夢死的景象。這其中最最令人銷魂的,莫過于混跡于各種場所的明娼暗妓。不管是到岸上找吃的,還是到岸上找玩的,都會叫上幾個逍遙一番。
這些男人長年漂泊在水上,生理、心理都處在極度饑渴狀態。一旦來到岸上,便會瘋狂地發泄。包括那些窮得叮當響的船工,也會把僅有幾個銅板送到妓院填窟窿。
他們當然不能去酒樓、客棧,只能去找那些“暗門子”。私娼比官妓要便宜很多,一百個銅板可以睡上一夜。要是你完事后就走,只需要五十個銅板。所以這里異常地熱鬧,眾多船工排著隊在等。
私娼的命運都很悲慘,沒有任何擺脫的希望。賺了錢全歸老鴇所有,自己一個銅板都見不到。賣到這里的都是死契,想要贖身得花百倍的價錢,所以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客。
等到老得沒人要了,就去燒火做飯洗衣服。老鴇是不養閑人的,有一點油水都得榨干凈。如果誰想逃離此地,一旦被抓就很慘了。因此而死的不計其數,死了就往亂墳崗一埋。
也許是潘金蓮穿得比較體面,老鴇對她格外地熱情。小哥長小哥短地叫喚,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潘金蓮裝得很闊氣:“我知道你有什么樣的?把她們都叫出來,我要選個豐滿的。”
老鴇假笑道:“那可不行,姑娘們都忙著呢。”潘金蓮伸手扔了塊銀子:“那就別忙了,都來伺候我一個。”老鴇一看喜出望外:“那是,那是,我現在就叫她們過來。”
不一會兒,姑娘們便陸續出來了,七長八短的站成一大排。一個個嘻嘻哈哈的,有的忙著理頭發,有的忙著系扣子。有的在拋媚眼,有的要送香吻。那些嫖完的客也不走了,都圍在邊上看稀奇。
這里很少有體面人過來,過來也是為了省點錢。像這樣出手闊綽的,根本沒有必要來這里。你到客棧包個小娘們多好,可以整天帶在身邊,又有面子又有實惠。
潘金蓮只顧盯著xiong口看,一副急segui模樣。老鴇諂笑道:“小哥,你看還滿意嗎?我們家姑娘可好了,一個個雪白粉嫩的。”潘金蓮眼一瞪:“這叫白啊?這叫蒼白!看著就沒有吃飽。”
老鴇還不承認:“哪能呢。她們吃得好著呢,一天三頓小米粥。”潘金蓮冷笑道:“這還叫好啊?一泡尿尿完什么都沒有了。”老鴇一聽不著聲了,尷著臉候在邊上。
潘金蓮看看沒有如意,手一背便要離開。老鴇哪里肯讓:“您可不能走啊。不是老身跟你吹噓,別人家還不如我們呢。不管怎樣,這些都是正經姑娘。別人家都三十四十了,那身子松松垮垮的,不知生過多少孩子了。”
潘金蓮這才問道:“你知道有個叫如意的嗎?我聽說她很漂亮。”老鴇臉一冷:“不知道。這里名字都是隨便起的,誰管她以前叫什么。”潘金蓮也沒有多問,轉身邁了出去。
就這樣一直找了十幾家,也沒有尋到什么線索。早知道就不逞能了,要是耽誤了正事,西門慶肯定會怪罪。可她既然把活攬下了,就不能半途而廢,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尋找。
之后她又尋了三四家,最后在一個破廟看到了。這個破廟早就荒廢了,佛身、佛頭碎了一地。再加上滿地的破磚爛瓦,給人一種說不清的荒涼和詭異。
也許是剛接完客吧,如意披頭散發的,一個人斜躺在土炕上。而且衣襟也不扣,半掩半蓋地搭在肚皮上。見她進來也不招呼,只是把下擺往上拉拉,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沒想到會是這般模樣,那一刻她差點哭出來。她直愣愣地盯著如意,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如意也沒有認出來:“小哥,要玩就上來呀。站地上發什么愣啊,難道要本姑娘抱你上床?”
潘金蓮一個激靈醒來了:“你是如意吧?”如意“呼”地坐了起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潘金蓮不想隱瞞:“如意姐,我是金蓮啊。”如意有點幸災樂禍:“你也被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