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瞬,這些銀子或許是榮江害死榮川后,心懷愧疚為了贖罪才偷偷分給榮清的,榮清一開始確實對泰興商行的內情不知情,可嘗過幾次甜頭后,他也開始肆無忌憚了。本來神不知鬼不覺,可去年榮茵與陸聽瀾定親之后,榮江為了保護自己將來不被清算,給自己增加籌碼將此事透露出來,被嚴黨的人知道,將計就計。
“你為什么知道得這么清楚?你知道泰興商行背后……”賬本這么重要的東西,齊天揚不可能輕易得到,除非他,榮茵心里頭隱隱有了個不好的猜測,看著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因為我父親也在為泰興商行背后的那個官員做事。”齊天揚抬頭回望她,晦澀難懂的情緒從眼里流淌出來,手握緊了又放,放了又緊握。
榮茵幾乎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個官員是誰,臉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凈凈。
“你猜到了?”齊天揚苦笑。
榮茵蒼白著臉點頭:“你從翰林院編修一躍升遷至大理寺少卿,現下又是嚴首輔面前的紅人,再加上齊伯父這些年與楊大人關系親近,這并不難猜。”
她現在心里只剩下了恐懼,她明白,賬本記得如此詳細,明顯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哥哥不過一個六品官,根本不值得花費這么大的心思,他們的真正目標是陸聽瀾。
“他們要怎么對付七爺?你告訴我實話。”
齊天揚沒想到她連這個也猜到了,怕她擔心受怕,忙道:“你別擔心,榮清的事不算什么大事,陸聽瀾又行事縝密,沒有留下什么把柄,嚴懷山現在暫且還對付不了他。”
榮茵怎么會聽不出齊天揚在寬慰自己,哥哥現在明面上就是七爺的人,他犯事七爺難辭其咎,他們肯定會借題發揮的。當今圣上最痛恨貪污受賄,自他登基以來,凡官商勾結貪污受賄者,輕則殺頭重則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當年的王之行和吳守敬不就是這樣死的么。
所以自己嫁給他還是連累他了。
“你冷靜一點,不要胡思亂想。”齊天揚一眼就看出她在自責,伸出手想揉揉她緊鎖的眉頭,在快要觸碰到時卻又收了回來。
[1]李白,唐,《俠客行》
疑慮疑慮
齊天揚嘆了口氣,本來沒想說出實情嚇她的,可是蘇槐已經暴露了,別人早晚會查到她頭上,得讓她有所防范才行。他開口勸道:“蘇槐不能再用,你最好讓蘇槐回蘇州去,再也不要與他聯系。”
“可是他們不會放過七爺的,是不是?”榮茵怛然失色,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么,自顧自地道,“還有辦法的,只要找到證據證明嚴懷山是幕后主使就行了,泰興商行的銀子是從哪兒來的,用去了哪兒,這么多年不是小數目,肯定還有賬本的,我去找二叔問個清楚。”
事不宜遲,她站起身就朝門外走,卻被齊天揚快一步攔住:“你能做什么,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榮二叔能當泰興商行的掌柜,他早已是嚴黨的人了,他就是一枚棋子,你去問只會打草驚蛇。”整個內閣能與嚴懷山抗衡的只有陸聽瀾,嚴懷山拉攏他不成便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是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他的。
榮茵頓在原地,也知道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了,七爺沒有弱點,他們就為七爺造了一個弱點,既然敢以榮清為突破口,肯定早把自己摘了個干凈,一個泰興商行算什么,他們還能成立十個百個。現在泰興商行明面上就只有二叔一人在經營,到時事發,就是榮府出來承擔罪責,二叔和哥哥更是首當其沖,就算還有賬本,那也不是輕易就能拿到的,更不可能在二叔手里。
榮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怒目瞪他,“多謝齊少卿將事情真相告知與我,至于我要做什么,跟你沒有關系。齊少卿還是趕緊走吧,當心被首輔大人知曉,誤會你通風報信,而毀了錦繡前程。”
齊天揚看她橫眉冷對的模樣,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神色凄楚:“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的人,為了名利什么都不要了?”是,他是在官場汲汲營營了,他是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權利腳下了,可那是因為……
齊天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很想告訴她榮川當年死亡的真相,可又懼怕看到她厭惡、憎恨的眼神。再等等,他告訴自己,等他拿到證據,能祈求她原諒的時候,再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阿茵,你該是知道我的,我寧愿一介布衣,躬耕于疇,也不愿為虎作倀。”
榮茵記得以前齊天揚曾與哥哥爭論過讀書目的所在,哥哥說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為皇上分憂,他卻認為要以天下百姓為先,若高中有了一官半職在身,當庇天下寒士。他的抱負,從來不是功名利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