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苑是齊天揚從小到大住的院子,榮茵當然記得,她以前常來這里找他,是她說過把柳
樹換成桂花樹就好了,她說過的話,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榮茵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榮蘊也不要她回答,自顧自地道:“成婚這么久,他從來不進我的房,我知道他是為了你守著,都說男子薄情,他卻對你情深一網。你說你有什么好的呢,刁蠻嬌縱、不學無術,除了闖禍什么都不會,誰都不喜歡你,偏偏他把你當成寶貝?!?/p>
細數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榮蘊后悔不已,后悔自己不夠心狠,當初沒有聽父親的話殺了榮茵,讓她平安回到京城,給了齊天揚希望,間接害死了他。
他死了,榮茵卻還是高高在上的閣老夫人,榮茵心里已經沒有他了,他卻還要為她死。自己處處比榮茵好,對他全心全意,他為什么不愿意回頭看看自己呢?她機關算盡、傾盡所有,卻還是比不過榮茵。
榮蘊咬著牙,突然吼了出來:“他那么喜歡你,你卻能義無反顧地嫁給別人,你對得起他的一片深情嗎?你害死了祖父害死了伯父還害死了他,你怎么還有臉活著?該死的人是你!”
榮茵一想到齊天揚說出父親的逝世真相,就覺得心疼得要碎了,父親在世時那么看重二叔,對榮蘊也視若己出,卻反被他們所害。
她看著榮蘊,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我,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也是你害死了我父親!你以為天揚哥哥是怎么死的?若你當初勸阻了二叔,我父親不會死,哥哥也不會被嚴懷山的人利用,天揚哥哥就不會為了找到嚴懷山的把柄被他派人追殺!你不信可以去問齊元亨,問問他是誰殺了天揚哥哥,你敢嗎?”
榮蘊聽著榮茵的話,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她只知道齊天揚的尸體是被陸聽瀾的人送回來的,她問過齊元亨卻一無所獲,聯想到齊母指責齊元亨的話,頓時臉色蒼白:“不,不可能,你在說謊,我那么愛他怎么會害死他,是你,一直都是你?!?/p>
聲音卻漸漸弱了下去,滿心的惶恐。
“是你的愛,害死了他?!彼云燮廴耍瑯s茵偏要將真相撕開,說完就朝外面走去,如今齊天揚已死,她不能殺了齊元亨為父親報仇,也不能殺了二叔和榮蘊,仇人近在咫尺,她卻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榮蘊腦海里轟然一片,絕望地癱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哭了出來。榮茵卻一點都不想再看到她,靈堂上空飄起紙錢的碎屑,做法事的唱誦聲傳來,該去送齊天揚最后一程了。
請來給齊元亨超度的是開元寺的僧人,中堂里擺滿了蓮花蒲團,靈堂前搭了張長桌擺放各種法器和貢品,身穿袈裟的僧人已經在念經了,吊唁的人圍了一圈,榮茵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青煙繚繞,供桌上灰白的香灰落進盛著無根之水的銅盆里,她透過喪幡看到了被架起來的棺槨,齊天揚靜靜地躺在里面,兩人隔著厚厚的木材,以后相見,就只有冰冷的墓碑了。
僧人開始手持法器圍著棺材繞圈,人群往后退了數步,有兩個官眷站到了榮茵面前,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榮茵仔細聽了會兒,才發現其中一人是楊素素,她背對著榮茵,與另一人小聲說道:“你方才看見榮茵沒,她怎么還有臉皮以鎮國公府的名義來吊唁,她都快被休了?!?/p>
琴書去找管事的給榮茵倒了杯熱茶來,聽到此話一怔,就要上前阻止,榮茵搖搖頭,拉住了她。
另一名女子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對呀,陸大人要娶楊鶯時的事都傳開了,今早還帶著人去游湖了,我剛剛才從金魚池過來,親眼所見?!?/p>
楊素素抑制不住地笑了出來,怕被人瞧見忙用手帕掩了:“我就說陸大人會休了榮茵的,他那么好,榮茵怎么配得上他,當初他娶榮茵肯定是逼不得已的?!?/p>
“她這次被休,連榮府也回不去了,我跟你打賭,肯定又被關去蘇州的道觀?!睏钏厮貙⑴磷永@在手上,目露兇光地說道。
周圍全是僧人念經的嗡嗡聲,那股反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榮茵又想吐了,她知道,沒有陸聽瀾的默許這件事根本就不會傳出來,她努力抑制干嘔的沖動,全身發抖。
“夫人,夫人。”恍惚間,她感到身子被人搖晃,麻木地看過去,是琴書在叫她,她囁嚅著嘴唇,終于發出了聲音:“怎么了?”
“二小姐自縊了?!鼻贂鴵鷳n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