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龍體抱恙,嚴黨和清流一派早已選邊站隊。一日不立儲,就一日人心惶惶,眼下正是立下擁立之功的機會,兩派都在拉攏壯大自身的力量,這個時候兵權就尤為重要,誰擁有了更大的兵權,誰就擁有了先機。
“夠了!”郭興站起身就要走,他不相信榮川是被自己害死的,“這一切不過是陸閣老的猜測,無憑無據,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我知道閣老想要什么,奉勸閣老一句,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門外適時響起了敲門聲,陳沖的聲音傳來:“七爺,夫人到了。”
陳沖領著榮茵到了雅間門外,通傳后示意她進去。榮茵推開門,正好看到一人朝門外大步走來,看個頭是個男子,她來不及側身避開,只得搭手福了福身,讓他先走。
那人卻遲遲未動,她感受到頭頂打量的視線,忍不住抬起頭,兩人目光相撞,那人好似被驚到了,定在原地,幾息過后出聲問道:“你是榮川的女兒?”
榮茵也被這句話驚到了,快速瞅了眼,此人個子很高,錦衣華服,眉毛濃厚,不像是文臣。她并沒有什么印象,不過還是微笑著回:“榮川正是家父。”
像,簡直是太像了。郭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榮茵跟榮川的神韻十分接近,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幾乎一模一樣。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只是回頭看了陸聽瀾一眼就走了。
榮茵看著遠去的背影思索,陸聽瀾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這么晚了,餓壞了吧?”他叫陳沖去接的時辰,正好是吃晚膳的時候。
榮茵搖搖頭,她確定自己是沒見過方才那男子的,于是問他:“七爺,方才出去的是哪位大人,怎會知道我與父親的關系?”
陸聽瀾牽著她往外走,邊走邊給她解釋:“武定侯府的世子,在浙江時曾是岳父的上峰,你沒見過他?聽說他以前常到榮府找岳父喝酒。”
榮茵努力想了想,還是沒有印象:“不記得了,許是那會兒年歲太小,都忘了吧。”
“嗯。”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茶樓外,街道兩旁掛滿了紅燈籠,陸聽瀾攏好她的披風,吵嚷的街市掩蓋了他的說話聲,聽起來斷斷續續的,“……你那日不是說在府里無事可做,今日出內閣早,就想著帶你出來逛逛,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么?”
“我只是隨口一說,可不是要您帶我出來玩的意思。”榮茵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那么忙還要抽空陪自己,說得她好像很貪玩似的。
陸聽瀾覺著她的樣子又好笑又可愛,點點頭道:“好,夫人賢惠,是我非要帶你出來的。去聚德軒怎么樣,上次我看你挺喜歡吃那兒的糟鵝掌和蟹粉獅子頭。”
聚德軒是一個三層樓的小酒樓,在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兒著實算不得富麗堂皇,不過菜肴卻是出了名的味道好,想去吃飯,都得提前訂位置,去那兒的達官貴人和皇親國戚也不少。
榮茵上次吃過之后就喜歡上了里面的招牌菜糟鵝掌和蟹粉獅子頭,回府后還叫廚娘做過幾次,不過總是差了點兒什么。所以陸聽瀾說出來后,她就同意了。
二人剛下馬車,就有店小二來招呼,雅間內連茶水都上了,溫度恰好入口,顯然陸聽瀾早算好了時間。果然二人坐下沒多久,菜就端了上來,并一壺溫酒。
除了說好的菜,還有櫻桃肉和七翠羹,全是她愛吃的,榮茵抿起唇笑了,七爺在這方面一直很遷就她。
入了夜,聚德軒樓下的街道里巷皆擺滿了賣貨的攤鋪,吆喝聲傳到了樓上,榮茵伸長頸子往窗外探,想看看都賣的什么,卻因離得遠看不清楚。
陸聽瀾夾了塊櫻桃肉放到她碗里:“別看了,菜冷了就不好吃了,等吃完我領你四處走走。”拿起酒壺給她也倒了盞,“這酒叫桃花醉,是采春日里盛開的桃花所釀造,入口甘甜,不醉人,你也吃些暖暖身子。”
酒一倒出,榮茵就聞到了淡淡的桃花香味,酒色粉嫩如花瓣,看著就喜歡。她端起酒杯淺淺嘗了口,確實不辣嗓子,然后一飲而盡,笑吟吟地看著他。
陸聽瀾笑著又替她滿上:“只能喝三杯,你酒量不好。”
聚德軒正到了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有伶人在彈琴唱曲,雜著喝酒劃拳高談闊論的聲音,榮茵跟隨陸聽瀾下樓,走到二樓拐角處,正有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往上走來,兩幫人撞了個正著。
“大人,這么巧,您也是來吃飯的?”
榮茵循聲望去,說話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榮清,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她心里一喜,剛要開口叫人,笑容就僵在臉上,榮清后面站了四五個年輕的官員,齊天揚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