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珺疾言厲色:“陸聽瀾一直死盯著我不放,他是不是知道了當年……”
“咳咳!”孫至誠看著走近的齊天揚,出聲打斷,“云廷回來得正好,陸閣老曾前往大理寺調閱過卷宗,問過王綸幾次,皆說無異。我擔心他是墻頭草,兩頭下注,你怎么看?”
齊天揚負在身后的右手無意識撫了撫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明白孫至誠的試探之意,慢慢地道:“陸聽瀾此人心思深沉,不可能做無用功,我也覺得可疑,不過那些卷宗我看過了,沒有發現異樣。”
趙珺搖頭:“就算這樣也不能掉以輕心,皇上近來愈發重用他,禮部尚書的人選竟也要過問他的意見,幾番留他在宮中密談,這一樁樁一件件分明是針對首輔大人而來。當年皇上不過一黃口小兒,若沒有首輔大人的鼎力相助,他如何能坐穩龍椅?如今倒是想鳥盡弓藏了。”
“此言差矣。”嚴懷山制止住趙珺的話頭,意味不明地道:“皇上是真龍天子,我不過是盡了綿薄之力順天意而為,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任何事自由皇上定奪,陸大人人才出眾,當得重用,爾等不可信口胡說。”
孫至誠彎腰作揖,言辭懇切:“大人赤膽忠心,但朝堂之事波瀾詭譎,唯恐皇上被陸聽瀾及同黨蒙騙,對您起疑啊!但得那時,豈還有我等的立足之地?滿門抄斬定難逃脫,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請大人三思。”
“請大人三思!”嚴懷山的隨眾,皆彎腰懇求。
殿中一時寂靜,嚴懷山蹙眉凝思半晌,“上次讓你籠絡榮清,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孫至誠怔了怔,事情交給齊元亨后,他就沒再過問,遲疑著不知如何回答,就聽站在槅扇前的齊天揚道:“這件事交由我來做吧,我與他相熟,他對我無防備之心。”
孫至誠吁出一口氣,笑著道:“云廷說得對,他與榮清從小玩到大,情分深厚,由他來行事最適宜不過。”
嚴懷山眼睛如鷹隼般看向齊天揚,過了許久才道:“云廷,隨我至偏殿一敘。”
齊天揚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偏殿里沒有供奉佛像,正中的墻壁上畫了一副水月觀音圖,嚴懷山盯著觀音菩薩慈悲的眼睛,聲音較剛才已冷了下來:“我聽聞云廷你與陸聽瀾的夫人年少時相互傾慕,情深幾許,你攬下這事,是不是為了她?”
齊天揚知道嚴懷山不會就這樣信任自己,面上浮現為難的神色,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您,我心里確實還放不下阿茵,她當初嫁給陸聽瀾也是身不由己。我說拉攏榮清也是藏了私心,他日二皇子榮登大寶清算叛賊時,只求您能在二皇子面前美言幾句,放過阿茵。”
“美人關英雄冢,你能坦誠相告,足以見得對她是動了真心。”嚴懷山笑了笑,和煦地道:“你之才干比你父親還盛,我是十分看好你的。陸聽瀾圓滑,行事又小心謹慎,要想抓到他的把柄是難上加難,只能從他親近的人下手。你若辦成這件事,就是立了大功,我答應你,榮茵不會有事。”
“多謝大人。”齊天揚拱手道謝。兩人回到主殿,嚴懷山又與眾人商議了一番。
張昂初一一大早就趕回了軍營,可幾日過去心里仍不得勁,總是想起榮蕁,覺得這么聽話不像是她的性子。她之前哪次不是挖空了心思來前院找他,不可能會錯過除夕這么好的機會,更何況還是在他幾個月都沒回府的情況下,這其中定是發生了什么。挨過幾晚后,終是在元宵節這日馬不停蹄回了將軍府。
福安接到消息,很是驚訝,匆忙趕到垂花門去迎接:“爺,您回來有事?”
張昂橫了他一眼:“怎么,這府里如今是你當家,我還回不得了?”
福安頭搖得如撥浪鼓,急忙請罪。“行了!”張昂把馬鞭扔給來牽馬的小廝,繼續問道:“你說實話,府里到底發生了何事?安嬤嬤有沒有欺負……后院的人?”說到這里,他不自在的頓了一下。
福安苦著一張臉,心如明鏡他問的是誰:“蕁姨娘身邊的蘭嬤嬤去世了。”
“什么時候的事?”張昂并不驚訝,蘭姨娘接回來的時候身子就已經不好了,只當這幾日才過世的。福安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把徐大夫說的話都掩過去了,“廿十九那日的早晨,前幾日就已經下葬了。”
“你怎不早說!”難怪他除夕回來覺得榮蕁反常,竟是因為這個。張昂丟下這句話就往后院去了,福安抬頭,只看到他的背影。
榮蕁坐在梳妝鏡前收拾著妝匣里的首飾,一角靜靜躺著的鍍金點翠珍珠耳環是她出嫁前蘭姨娘給的,她拿起來仔細地瞧,想起了蘭姨娘說的話:“你以后嫁到將軍府我與華哥兒就有人撐腰了,日子會比以前更順暢,也算沒白生下你。”
她鼻子一酸,眼淚快要落下來。姨娘錯了,她沒有給她撐腰,反而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