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小楷筆畫纖細,形態端莊秀麗,更適宜你練,我那兒有幾本字帖,明日我叫陸隨送來?!?/p>
榮茵哪里知道什么字體適宜什么字體不適宜呢,她以前從來不在這種事上費心思。她嚼了好幾下才把嘴里的飯菜咽了,用筷子戳了戳盤子里孤零零的蝦仁,片刻后小聲地道:“七爺,我不僅不會下棋,字也寫得不好,更不會作畫,除了女紅勉強算是入眼,其他沒有一樣是拿得出手的?!?/p>
她聲音越來越低,周身散發著低落的氣息,陸聽瀾擱下筷子,握著她的手:“能縫補衣裳、識字明理就是頂有用的,其他的也不過是附庸風雅,何來拿得出手一說。”
“可是其他夫人小姐都比我做得好。”榮茵愧疚,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
陸聽瀾笑了:“你都說是其他夫人小姐了,與我有何關系,你才是我的夫人,在我眼里,你自然是最好的。我送你字帖,也是看你喜歡,你若不想就不練了,隨心自在就好?!?/p>
榮茵心底驀地一動,抬起眼眸,他也在注視著她,他的臉被溫柔的橙黃色夕陽暈染,顯得十分的俊朗儒雅,眼神也柔和極了。榮茵恍然,好像他一直是這樣的,看自己的眼神從來都是充滿了溫和柔軟。
試探試探
齊天揚兩個時辰后才從陰暗潮shi的天牢出來,嘴唇泛白,額頭布滿了冷汗,身上的官服似乎都能氤氳出帶著腐尸腥臭味的水汽,鎖鏈碰撞時發出的嘩啦聲還在耳邊響個不停。手背上不知何時濺上了血滴,他忍住心里翻滾的嫌惡,迅速走到水槽邊搓洗。
一陣快捷的腳步聲靠近,來人是大理寺寺丞,拱著手道:“王大人要調閱前浙江鹽運司王之行的案件卷宗,主簿大人說在您這兒,煩請齊大人交給在下。”
王之行一案八年前就結案了,一般人不會想起來查看,齊天揚掏出手帕擦手,坦然自若地問道:“大人怎突然想起查看卷宗了?”王綸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他投機取巧而得,大理寺的事向來不怎么過問,全交給手底下的人來做,他與嚴懷山關系親近,無人敢置喙。
寺丞笑著回:“聽說是內閣來人要取十年來由大理寺經辦的浙江官員案件卷宗?!?/p>
“內閣哪位大人?”齊天揚又問。
寺丞嗨呀一聲:“您說還能是哪位大人?能讓王大人阿諛逢迎的不就那幾位嘛?!彼仑┳笥铱戳丝?,用手掩著嘴悄聲道:“是鎮國公府的陸閣老?!?/p>
陸聽瀾!齊天揚目光一凜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我親自給大人送去?!?/p>
主簿院內,王綸親自將找出來的卷宗放入紅漆箱篋:“大人,這些都是您要的卷宗,王之行一案的馬上就送過來了,您稍等會兒?!?/p>
“王大人也坐,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标懧牉戦e適地坐在官帽椅上喝茶,身旁站著陳沖,不遠處還有四名侍衛。
齊天揚很快就趕了過來,他奉上卷宗,對王綸說道:“案件卷宗外人不可私自調閱,大人是否該考慮一下?”
“怎么說話的?這可是陸大人?!蓖蹙]一面呵斥齊天揚,一面笑著對陸聽瀾道:“大人莫怪,齊少卿不知圣意才多有冒犯?!?/p>
陸聽瀾將茶盞放到桌面上笑了笑:“王大人不必驚慌,我與齊大人說來還是連襟,也算是一家人,豈有怪罪之理?!?/p>
王倫恍然大悟,作勢拍了拍額頭:“瞧我,倒把這茬兒忘了,想必二位還有話說,下官就不打擾了?!蓖蹙]找到借口,順勢開溜,一點都不想摻和。
等腳步聲遠去,齊天揚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陸聽瀾身上,他沒有穿官服,卻官威不減,一身普通的鴉青色直裰越發稱得他雍容閑雅。一般男子成婚后,服飾都是夫人在打理,想到榮茵坐在繡架前為別的男人一針一線縫補衣裳,齊天揚就覺得心被針扎般細密地疼。
他盯著陸聽瀾,雙眼如鷹:“聽聞大人巡按江南時曾斷過幾樁冤假錯案,被當地百姓稱為再世青天,怎么現在也對這些陳年舊案感興趣了?”
“我對齊大人更感興趣?!标懧牉懘浇俏P,以他的身份地位,要娶榮茵自然將她之前的事都調查了個一清二楚,包括齊天揚?!褒R大人從小就身子骨弱,受不住血腥的場面,沒想到能在大理寺審訊囚犯。聽王大人說你不僅宵衣旰食,還翻閱舊案卷宗學習經驗,比如……王之行的案子?!?/p>
齊天揚神色一冷,誰都知道他是嚴懷山的人,他翻閱王之行的卷宗,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陸聽瀾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