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就過得比一般人順遂,向來都是昂揚肆意的,第一次見他難過還是因為母親病逝。他那時還小,不知道死意味著什么,還以為母親只是睡著了,攔著眾人不許把母親放進棺材里,在床邊守了一天一夜。那時候他就跟現在一樣,不搭理人,只自己默默地承受。
她突然就哽咽了:“阿弟,三小姐是在氣頭上說出的話,你若是真的放不下,長姐陪你再去榮府找她談談?聘禮什么的都可以再加,只要她同意……”
“長姐。”張昂依靠在太師椅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飄渺無力,“你回去吧。”
張瀟等了許久,見他仍不改口,長長嘆了口氣,叫來小廝伺候他梳洗,自己則連夜趕回了鎮國公府。
正是散值的時候,齊天揚辭別了同僚從翰林院出來,還未走遠聽到有人在后面叫他,回頭一看是翰林院學士江大人的侍從。小廝笑著拱手,指著對面的轎子道:“齊大人,我家大人請您過去說幾句話,不耽誤事兒。”
齊天揚納罕,江大人與他父親同是嚴大人的門生,平日為了避嫌二人并不來往,甚至對他還有些冷淡。不過他沒有多想,還是上前行禮:“江大人。”
轎簾已經掀開掛在一旁,江大人還穿著官服似乎也是才下值。他看著齊天揚微微頷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書信,說道:“文書早到了我這兒,不過一直被我壓著,你有狀元之才,在翰林院任職不過是積累經驗,等期滿就會到六部九卿觀政積攢資歷,入閣拜相是遲早的事,
怎要自毀前程?”
齊天揚抬眼一看正是自己自請外放的文書,默了幾息,復又低下頭去,恭敬答道:“紙上得來終覺淺,事必躬親才更刻苦銘心,下官只是想磨礪心智,貼近黎民百姓,去感悟什么才是真正的為官之道。”
江大人贊賞的捋捋胡須,齊天揚入翰林院三年,雖說不曾出過差錯,可要說多上心也沒有,每日應卯散值規規矩矩。還以為他是因為家中已經安排好了,所以無謂,只等著時間一到就走,沒想到也是xiong有溝壑之人。
“你雖年輕但目光長遠,確有經世之才,不過我一人可定不了你的去處。你自進翰林院的那一天起,你父親就鋪好了你將來的路,你若真想歷練自己,就回去與你父親商量。”
齊天揚這才知道為何文書遞交上去十幾天了都還未收到答復,原來竟是因為父親不肯!他拜別了江大人,就立即趕回齊府。
“夫人,姑爺身邊的昌吉過來了。”紅玉挑簾進門,昌吉剛穿過廡廊,再有幾步就到門口了。
在一旁替榮蘊梳頭的漣漪,身子害怕地顫抖,上次被踢了一腳后她躺了三天才下得床,肚子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一聽到齊天揚的名字恨不得躲起來,再也沒有爬床的心思了。
榮蘊瞪了漣漪一眼,搶過梳子自己梳起來,神情還算平靜,心里卻打著冷戰,她知道齊天揚回來做什么。
昌吉進屋笑嘻嘻地拱手作揖:“夫人,少爺派我過來取樣東西,您知道的。”
“夫君呢?”
昌吉抬起頭掃了一眼,不緊不慢地回:“在老爺書房里說話呢。”
榮蘊手頓了一下,望著鏡子中的女人,才十八芳齡,最是美貌嬌俏惹人憐的時候,內心卻是要枯萎了。她撫摸著自己的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你回去吧,東西我親自給夫君送過去。”
書房里,齊元亨坐在桌案后邊寫字,聽了齊天揚的來意后冷哼道:“你有我給你鋪路呢,用不著跟其他人一樣要從小小的知縣做起,為父都幫你打探好了,明年吏部有個主事的空缺,到時自有人為你上疏請旨,你且等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