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把血燕擱在桌面上:“今日實在是反常得緊,別的人來巴結便罷了,連棲梧堂的人也來湊熱鬧。您不知道,一大早才下鑰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琴心就給四小姐送吃的來了,現做的還熱乎著呢!”
蘭姨娘倏地坐直了身子:“當真?”
“真真兒的,老奴親自在院門口見到的,還與琴心說了幾句話哩。”常嬤嬤心虛地撇開眼去,那枚金葉子還在她的荷包里。
這到真是有點奇怪,榮茵待榮蕁一向不甚親近,上次送了盒珍珠還是因為榮蕁幫她說話,這次又是因為什么?還非得一大早的,等都等不及了。
蘭姨娘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倒是反應過來一整天都沒見榮蕁過來,問道:“蕁姐兒呢?”
常嬤嬤等血燕晾得差不多了,端起來喂到蘭姨娘的嘴邊:“四小姐著涼了,今日都在屋子里歇著呢。”
蘭姨娘不知怎地聞到血燕的味道有些反胃,還以為吃撐著了,叫常嬤嬤撤下去,又端來茶水漱口,覺得好些了才說道:“不是才剛好?丫鬟是怎么伺候的,可叫大夫過府來看了?”
常嬤嬤搖頭:“所以我才說今兒反常得很,四小姐不讓請大夫,說就是一般的傷風,上次大夫拿的藥方還在,叫彩蓮照著又抓了一副。可彩蓮神神秘秘地,抓藥還戴著冪籬生怕被人看到的樣子。”
什么藥要避著人抓呢?蘭姨娘聯想到琴心一大早送吃食的行為,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把茶碗重重地摔在桌面上:“是藥三分毒,她還小就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你拿件披風來隨我去看看。”
棲霞院的二進院里,從白天起就一直不對勁,晨起時不點燈,入夜了也一直不點燈,兩個小丫鬟得了彩蓮的吩咐縮在后罩房里不敢出來,在房里翻花繩玩。
彩蓮午時就把藥拿回來了,她擔心被人看見還特意多走了兩條街。可小姐又說白天院子里人來人往的,讓她等到天黑把人都打發走了再煎藥。煎完藥渣也不敢亂扔,趁著夜色埋在了院子里的冬青樹下。
內室里只點了盞松油燈,幽暗昏黑,榮蕁躺在床上,經過一日的休息,身上的疼已經減輕些了。只是她心里很亂,昨夜發生了那種事,不知道自己的計謀能不能成功,要是不成又該要何去何從。
彩蓮端著藥進來:“小姐喝藥了。”她把藥放在高足凳上,再扶起榮蕁靠著床柱,說著又哽咽起來:“大夫說了,這藥大寒,對身體有礙,喝了日后來小日子肚子都會疼呢!要不,咱還是不喝了吧,就僅是昨夜一晚上而已,也不一定就……”
榮蕁眼神閃了閃,似乎聽到了外面有動靜。她端起藥,語氣很平靜:“彩蓮,我們沒有選擇的,小將軍和三姐姐已交換了庚帖,他們不久就要成親了,我這樣又算什么呢,沒有更改的余地了。”
榮蕁和彩蓮在屋里悄聲說著話,黑暗處蘭姨娘帶著常嬤嬤已經立了半晌,把她們的對話全聽了去,臉色鐵青。
“你這個下賤的東西,你說說你昨晚做了什么去?”
一道憤怒的聲音傳來,榮蕁嚇了一跳,手里的藥碗沒端穩,摔在了地上。
彩蓮頓時頭皮發麻,忙起身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這事兒弄不好她就是頭一個要被打死的,小姐的名聲可比什么都重要。
榮蕁反問道:“姨娘此話怎講?昨晚我一整夜都在屋子里,著涼不舒服早早的就睡了。”
“還敢胡說,我全都聽見了!”蘭姨娘上前扒開榮蕁的衣裳,那些青的紅的痕跡經過一日已經淡了不少,可她還是一瞬間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
“這些是誰弄的?可是小將軍,不然方才你們為什么提起他?你若不說實話,我現在就去棲梧堂找三小姐問清楚”
榮蕁哭得梨花帶雨:“姨娘別去,三姐姐要是知道了定不愿意嫁給小將軍了。”
這話信息量太大,直接做實了蘭姨娘的猜測。她腦子飛快地轉著,大概猜到榮蕁喝的是什么藥。她正愁自己要被送到莊子上的事,沒想到竟然能攀上將軍府,這下她還有什么怕的呢。
她朝常嬤嬤使了個眼神,等常嬤嬤把彩蓮拉起來退到門外才柔聲說道:“傻蕁姐兒,姨娘怎么說也生了你,哪忍心看著你受罪。那藥厲害著呢,不小心還會傷了性命,孩子不會那么輕易就有的,這藥千萬不能喝。”
榮蕁再怎么沉著冷靜也不過是一個還未及笄的閨閣女子,昨夜的事已經讓她惶惶不安了,蘭姨娘的話更讓她后怕不已,當下抱著蘭姨娘痛哭起來,哪還聽得出姨娘話里暗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