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就感到臉上有些發熱,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紅梅,就像當年接過的糖人。紅梅確實開得正好,花苞微微張開了一道口子,濃香襲人,放在花瓶中還能養四五天。
可就跟糖人注定會化一樣,紅梅也注定要枯敗的……如果真的是做夢,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任性一些呢?
“這可不夠插瓶的,小將軍再多摘幾枝,就要這種的。”
張昂沒有猶豫,三兩下就摘了許多。“喏,這么多,夠了吧?”
榮蕁開心地點點頭,這是第一次她主動要求張昂給她東西,而他也沒有拒絕。她把花束抱在懷里,眼睛亮晶晶的。
張昂其實對榮蕁沒什么印象,幾次相見她都是默默地跟在榮茵身邊,說話也是唯唯諾諾的。他是第一次給女子摘花,這種吟風弄月的事他做起來心中很變扭,但想到上次寺廟誤會榮蕁的事,還是做了,低聲問道:“不生氣了吧?”
榮蕁的笑容還暈在嘴角,睜大眼疑惑不解:“小將軍這是何意?”
張昂眼神躲閃,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收緊下巴道:“上次是我誤會你了,荷包是榮茵不小心掉的,與你無關。”
“……是三姐姐親口跟你說荷包是她不小心弄掉的,還是在園子里?”明明就是她偷的啊,根本就不是掉在了院子里。榮蕁心一緊,不敢想榮茵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要這樣說。
所以也是因為覺得錯怪了自己,心有愧疚才會不厭其煩地替自己摘紅梅,才會這么溫柔地對自己說話吧。
張昂一臉不解地嗯了聲,說道:“不是你說的嘛在園子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榮蕁茫然地問:“小將軍說‘一家人’是什么意思?”
張昂忍不住笑起來:“我今日是來給你三姐姐提親的,等我娶了她就是你的姐夫,可不就成了一家人。”又從袖子里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她:“這是給榮茵的,你告訴她,讓她安心等著就是,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榮蕁愣住了,過了好久才相信這是真的。
她剛剛還因為得到了他親手摘的紅梅而暗自竊喜,而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卻像是敲在她心上的悶錘。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疼痛被揉碎了砸進骨肉里,當年那個糖人的甜全化成苦澀從心底蔓延至嘴角。
“小姐。”彩蓮看出她的不對,走過去貼在她背后扶住她。
彩蓮心疼地望著自己的小姐。明明小時候小姐也算得寵,過了一段任性嬌寵的日子,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說不定今天小將軍來提親的人是她。
這要小姐可怎么活啊,生母就要被送走,弟弟以后也不能依靠了,愛慕多年的心上人如今又要娶她的姐姐,彩蓮光是想想就忍不住難過。
榮蕁艱澀地張張嘴,手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有抓住。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她的一廂情愿結束了。
宴席處這邊,王氏聽完心里一震,還真是來提親的!想起了在開元寺里小將軍說的話,眉梢眼角都掛上笑意,還是假意客套道:“五夫人來得突然,老身也沒有個準備,不知道這提親的是……”
張瀟強壓住心里的怒氣,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是給我阿弟來提親的,說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府上的三小姐榮茵。”
張瀟就是語氣再不好,王氏也不在意,能攀上將軍府,就是與陸家也攀上了關系,有個在內閣當閣老的姻親,榮府不說飛黃騰達,至少榮華富貴是少不了了。想到春天就要參加會試的榮清和以后也要走仕途的華哥兒,有了這層關系在,還愁什么呢!
王氏簡直快被這份喜悅沖昏了頭,恨不能馬上就答應下來,明天交換庚貼后天就拜堂。
她激動得連手都在微微顫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鎮定下來:“能嫁給小將軍這樣年輕有為的后生,是茵姐兒前世修來的福分,榮家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家,這事等我與茵姐兒的母親商量商量,過幾日再給夫人答復。”
張瀟不以為意,這就是走個過場,沒有女兒家會當面就答應的。她也不擔心榮府會拒絕,又不是個傻的這么好的親事燕京城里眼巴巴望著的人家可不少,當然要是拒絕就更好了,她本來也看不上榮茵。
張瀟和張昂走后,王氏冷靜下來想了想,臉色又變得凝重。她想到了之前徐婉瑩說的話,榮茵在榮府從小就受盡了冷落,就她自己來說,對榮茵動輒斥責禁足,四年前還把人趕去了蘇州道觀!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