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讓她留下,起碼能保住她的小命,還能借此麻痹太后和江連海。
他當時剛把皇位搶到手,最要緊的是先穩住局面,既然太后和江連海都認為他愛慕江晚棠,還巴巴地給他送來這么一個替身,那他不如將計就計,讓所有人以為就是這樣。
雖然他為了作戲,不得不對這姑娘疾言厲色,但至少能保她性命無虞。
他自以為想得周全,只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一時刻的沈長安,正在興沖沖地趕往江家提親。
“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他說,“如果當時朕知道她心有所屬,朕一定不會把她留在宮里,畢竟那時候……”
“畢竟那時候,朕還沒有對她動心。”
沈長安灌下一口酒,把滿口的苦澀一同咽下:“皇上是什么時候開始動心的?”
“什么時候?”祁讓瞇著眼睛想了想,“大約就是從那個雪人開始吧?”
“雪人?”沈長安疑惑皺眉。
“對,雪人。”祁讓說,“那年冬天,臨近母妃的忌日,下了好大一場雪,朕思念母妃,就去了一趟冷宮,朕和母妃說,她已經很久沒有來朕的夢里,如果她泉下有知,請她回來看看朕。
好巧不巧的,朕從冷宮回去時,正好看到她和幾個宮女在殿前廣場堆雪人,那個雪人,和母妃曾經給朕堆的一模一樣。”
“……”沈長安張著嘴,竟是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后來呢?”
祁讓說:“后來,雪化了,雪人沒了,朕心情很不好,總是發脾氣,所有人都不知道朕為什么發脾氣,只有她偷偷給朕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雪人。”
“朕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哄好朕,讓大家都好過一點,不必時刻提心吊膽承受朕的怒火,可是,從那時起,朕已經不能再把她當成可有可無的人……”
沈長安再度無語,除了感慨造化弄人,不知還能說什么。
如果晚余知道,她日后所有的苦難,都源于那一個雪人,她心里又該是什么滋味?
“其實不僅是那一個雪人。”祁讓說,“翻過年的夏天,南方鬧洪災,朕茶飯不思,她還親手給朕做了一碗清湯面,那面也和母妃當年做的一模一樣。”
“清湯面本就一模一樣。”沈長安忍不住道,“像那種沒滋沒味的面,誰做都一樣。”
“可她在碗底放了一只荷包蛋,朕吃到最后,才想起那天是朕的生辰。”
祁讓朦朧的醉眼映著燈火,往昔如夢幻在他眼底閃爍:“朕從來不過生辰的,朕的生辰除了孫良言沒人記得,她是唯一的一個。”
“……”沈長安啞然看著他,只覺得可悲可嘆又可憐。
誰能想到,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會因為一碗沒滋沒味的清湯面,而瘋狂喜歡上一個姑娘呢?
是命運捉弄,還是月老綁錯了紅線?
這糾纏不休的七年,究竟誰對誰錯,誰又能分得清呢?
“不早了,皇上早點歇息吧!”他說,“不管怎樣,皇上今夜總算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從今往后,該放下的就放下,該釋懷的,就釋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