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淮予對于家的意識向來淺薄,如果真有那么一處讓他覺得像家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棟房子。
那天也算是趕巧,車子不知怎的,就開到了那里。
有些記憶在某一刻,就好像一把老舊破敗的鑰匙,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道過去的大門。
小時候有關(guān)于那座房子的記憶,盡管混沌,但卻仍然無法讓人忘記。
岑佑年和孟南汐的婚房,說白了,其實就是孟南汐一個人的家。
岑佑年不常回來住,他和孟南汐之間也沒有過任何所謂溫馨的畫面。
兩人一見面就是吵架,吵得翻天覆地,吵到孟南汐的額頭因為他的推搡而狠狠撞在柜子上,紅腫得嚇人。
岑淮予被保姆趙姨帶到聽不見他們爭吵聲的屋子里,柔聲唱著搖籃曲哄他入睡。
但岑淮予并沒有睡著。
他一個人站在闃黑的長廊外,透過一絲門縫窺探到主臥的場景。
里頭只開了盞昏黃的壁燈,趙姨提著個藥箱和孟南汐面對面坐到沙發(fā)上。
她拿著棉簽替她擦藥,動作很輕柔,但孟南汐還是吃痛地“嘶”了聲。
趙姨滿眼心疼,“太太,我動作再輕點,疼就告訴我。”
孟南汐的笑容很苦,搖搖頭,問:“阿予睡了嗎,剛剛他沒聽見吧?”
“沒有。”趙姨將棉簽扔進(jìn)垃圾桶,“他已經(jīng)睡了。”
那時候的孟南汐,意識尚還是清醒的,母子間的溫情還在。
后來岑淮予也并不想回憶太多了。
因為后來的記憶只剩下痛苦的折磨。
車子輕車熟路開進(jìn)這個久違的家,他將車停進(jìn)車位,解了安全帶也并不急著下車。
他只是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座豪華的住宅。
這樣一幢龐大的別墅,卻沒有一絲光亮。
那些房間的燈光,都不會再亮了。
進(jìn)了門,院前的小花園是先前孟南汐最喜歡待的地方,種滿了她喜歡的花,一年四季都是美麗馨香的。
現(xiàn)如今,只剩一片雜草叢生。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想進(jìn)來,但還是推門而入了。
孟南汐生病后,家里的畫室成了禁地。
她自己不進(jìn)去,也不允許任何人踏入。
岑淮予現(xiàn)在才明白,那大概是孟南汐自己架起的一層防御機制。
規(guī)避心理,規(guī)避一切叫她痛苦的東西,大概,也包括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