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沉昭重新獲得視覺時,一陣強烈的違和感瞬間襲來。她正站在一間陌生的臥室里,但周圍的裝潢風格與他們所在的公館截然不同。屋內陳列著繁復的洛可可式雕花家具,垂落的深紅色天鵝絨帷幔,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玫瑰熏香。
一段陌生的臺詞突然浮現在她腦海中:
「場景:教堂懺悔室」
「角色:修女瑪利亞」
「臺詞:仁慈的主啊」
沉昭困惑地皺眉,窗外能看到完好無損的玻璃溫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應該是莊園東翼的臥室。此時,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移動,走向那扇落地窗。
這是…演出場景?她試圖轉頭查看房間全貌,卻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此刻的她仿佛只是一個寄居在這具身體里的旁觀者,通過主人的眼睛觀察著一切。
窗外,園丁們身處已經廢棄的花園外修剪灌木。沉昭注意到他們的制服款式與現在的侍者完全不同,領口繡著精致的家徽。從這個高度判斷,她所處的位置應該是東翼叁樓,按照公館布局,這里本該是主人一家的私人區域。
她試圖通過身體的雙手確認樣貌,但這具身體的主人只是機械地整理著窗邊的花束。房間內既沒有鏡子,也沒有任何肖像畫,讓她無從得知宿主的外表。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斷了沉昭的思緒。這具身體的主人緩步走向房門。當門扉開啟時,一個瘦削的少年站在門外,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
根據臺本,此刻應是圣子前來探望修女,這與劇本完全不符。
母親少年聲音輕顫,卻在下一秒被拉入一個熾熱的擁抱。
不要這樣叫我,我和你說過,叫我艾德琳就好。宿主的聲線陡然變得危險而甜蜜。沉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
曖昧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肌膚相觸的溫度灼熱得可怕。沉昭如同被困在一場荒誕的夢境中,只能被動感受著這對母子越界的纏綿。靈魂狀態的她皺緊眉頭,卻無法移開視線。
場景再次切換時,畫面已變得血腥而混亂。沉昭看到自己的手握著一把銀質餐刀,與少年合力刺入一個男人的胸膛。鮮血噴濺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他露出陶醉的神情。
沉昭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演出這是記憶。
更可怕的景象接踵而至,深夜的花園里,一具具少女的尸體被裝上馬車。她們都穿著相似的白色睡裙,脖頸處留著青紫的指痕。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黑暗突然降臨。
當光線再次亮起時,沉昭終于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她低頭看見自己穿著粗糙的修女服,粗麻布料摩擦著皮膚。
轉頭望去,蕭野站在一旁,紅發在側邊被精心編成兩條細辮,用金橄欖葉發夾固定在腦后。化妝師為他描畫出悲天憫人的眉眼,把野性難馴的氣質硬生生壓抑出幾分圣潔。
這是蕭野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困惑,琥珀色的眼睛在燭光下閃爍。他下意識想抓頭發,卻在碰到發辮時僵住,他不太適應這個造型。
觀眾已然落座,還有5分鐘開場。無臉仆從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齒輪摩擦,在黑暗中漸漸隱去,再熟悉一下臺本吧。
沉昭已經懶得問了,她和蕭野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著同樣的警覺和猶豫。
如果沒猜錯,蕭野應該和自己一樣,只是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沒有排練,沒有走位說明,他們就這樣被推上未知的舞臺,僅憑腦中的臺本演繹。
而這場的劇本,又相當惡趣味。
不等他們多想,猩紅的天鵝絨帷幕無聲滑開。
破敗的教堂布景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彩繪玻璃的投影將舞臺切割成光怪陸離的碎片,靛藍與猩紅的光斑如同血跡般潑灑在腐朽的木地板上。沉昭似乎被什么引導著向前走去,修女服的粗糙布料摩擦著皮膚,手中的金剪刀在光影間閃爍。
她跪倒在斑駁的彌撒臺前,身后殘破的圣女像眼眶空洞,石膏剝落的面容扭曲成詭異的微笑。當沉昭轉身面向觀眾時,寒意瞬間爬上脊背。
前排坐著十位神色嚴肅的玩家,而他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貴族觀眾。那些干尸般的怪物穿著華貴的禮服,空洞的眼窩里爬滿蛛網,腐朽的手指卻仍在機械地鼓掌。
仁慈的主啊沉昭發出悲憤的吶喊,聲音在空曠的演藝廳回蕩,金剪刀在她手中顫抖,您說信者得救,為什么藥粉救不下一個人?為什么女孩們腹中的圣嬰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會長出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