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便是這群小婦人中,被議論得最凄慘之人。
落魄的士族女,嫁給要死的男人沖喜,夫君連她進門拜堂都來不及便一命嗚呼,夫家以其命里帶煞為由將她趕來迦南寺洗清罪孽。
這樣的聽聞這半年來,他早已經聽過不少。
他斂下眼寡淡的眉眼,溫和中透出疏離:“檀越不知還有何事?”
謝觀憐聽見他冷冷清清的聲線,與剛才在蓮臺上如出一轍的高不可攀,心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她壓下心中的顫意,矜持地壓下脖頸,似有些羞赧,“悟因法師方才講的我沒聽見,想問問法師有沒有相應的書,我好回去禪悟。”
連聲音都小得如微弱的水花飛濺,無辜的語氣經不得細品,能將人渾身的燃燒。
謝觀憐擺出最溫順的姿勢,哪怕帷帽長得將她的身形罩住大半,還是依稀能窺見紗幔下若影若現的身形輪廓,一襲薄薄的綾羅裙在尚未消融寒意的冬日,但凡是正常男子都有憐惜美人之心。
但眼前的佛子自始至終都溫柔得冷淡。
“《楞嚴經》,檀越若是有興趣,可前去藏書閣翻閱,且這月末還有一場講法。”
“原是這本啊。”
謝觀憐語氣詫異,目光透過紗幔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這本書我知道,一直想要看,但實在太晦澀了,很難看懂,法師我若是有不懂的可以親自來找您嗎?”
這句話并不帶勾引,甚至還極其尊敬,眼神亦是清明無垢。
青年微掀薄眼皮,望著她溫聲道:“藏書閣有注釋書,若檀越不清楚可翻閱來看。”
極其溫柔的拒絕,讓人感覺不出難堪,卻又拒絕得徹底。
謝觀憐早知曉像這般德高望重的佛子,甚至還因模樣生得出色,自幼便享受眾人膜拜的目光,
比如今日在園中的那場法會,底下清一色妝發妍麗的女子,哪怕明知他是佛子的身份,還是會飛蛾撲火而來。
所以她并不氣餒,而是小聲用聽不清的聲音,失落的微弱‘啊’了聲。
她看了眼面前的清冷佛子,垂下頭,翕動唇瓣問道:“那月末還是法師嗎?講的是那一卷?”
青年垂下烏黑的眸,低聲道:“四種決定清凈明誨。”
謝觀憐彎眼淺笑,“多謝法師。”
說罷,她見時辰也不早了,福禮后邁著款款蓮步離去,弱柳扶風的身段好似一段水中芙蕖,搖曳生姿,盡是嫵媚。
青年佛子目光從她的背影收回,神色淡然地轉身離去。
回到小禪房,謝觀憐從窗戶爬進去。
小霧見她回來得比預想要早,當即松口氣,上前去幫她一起整理凌亂的帷帽和有些臟的裙擺。
“娘子,下次你可不能再如此了,若是萬一被吳婆子和李婆子撞見,恐怕要將你鎖在院中,要讓夫人曉得了,只怕你想要出來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