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自言自語,
徐徐地道:“她吃的是山珍海味,
用的是貴器名珍,聽的是人間雅樂,朕牽著她的手,
給她講算學,講天下,看輿圖,會把她的姓氏留在宗祠中,留在史冊中,她回不去了。”
景熙帝的聲音柔情四溢,卻又殘忍無比:“人生還很長,朕的阿嫵,注定不可能拘囿于一個漁家娘子,就此虛度一生。”
太子便明白了。
他的視線緩緩地落在遠處,馬蹄翻飛中,塵土揚起,那對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荒野中。
此時的她,必是笑得滿足,她終于要回家了。
這一刻,太子覺得自己可以徹底放下了。
沒什么不甘心的,原來一切本該如此。
他無聲地笑了下:“東海一事,父皇要親自出手料理?”
如今景熙帝已經削去鎮安侯府爵位,罷免鎮安侯府兵權,派遣親信能將前往東海沿線海防衛所,逐一審訊鎮安侯府一干人等,同時派遣百艘兵船并設立協總統領,駐扎于北海巡邏警戒,以確保東海海域安穩。
只是陸允鑒帶領親信干將叛逃,勾結海寇,流連于潞寧一帶,并頻繁侵擾東海灣區域,制造混亂,當地軍民已經不堪其擾。
他們隱匿之地海路通暢,來去便捷,島嶼星羅棋布,那些賊寇逃跑便利,同時又有了絕佳藏匿之地,以至于北海海防衛所無計可施。
景熙帝早已定下計策,派遣兵馬海船,勢必圍剿海寇,誅殺陸允鑒,永絕后患。
因陸允鑒手中有先帝圣旨,又有御賜玉鎖片護身,東海又距離皇都千里之遙,若是派遣尋常武將前去,只怕防不勝防,是以原本的計劃中,應是太子應命前往。
可現在太子意識到了,父皇不會放手,那他必有后謀。
景熙帝:“兩個月后,朕要御駕親征,巡游東海。”
他望著遠處,視線有些虛散。
良久,他漫不經心地道:“既生在皇家,手握大權,便可以解決這世上幾乎所有的難題,若是不能,那便把自己也押上。”
德寧公主自那日后,一直被關押在寢殿中不許外出,一直到這里,她終于被解禁了。
她被宣召入奉天殿。
踏入奉天殿時,她抬頭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父皇,正低頭批改奏章。
她幾乎不敢置信,父皇依然是那個父皇,可仿佛哪里不一樣了。
他看上去蕭冷如冰,形單影只。
德寧公主上前拜見,跪在那里,試探著喚了聲:“父皇?”
聲音中有著些許小心。
景熙帝聽到這聲音,眼皮都沒抬一下:“平身吧。”
德寧公主起身,不過不知為何,心中存著些許忐忑。
景熙帝一抬手,身邊內監便奉上一封敕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