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寧蔭槐和女兒說出這番話。
阿嫵聽著自己父親這一番話,沉默了一會:“若進,又當如何?”
寧蔭槐:“若進,你心中的委屈,阿爹會設法為你討回,也必會為你百般籌謀,十五年后,為皇二子爭奪儲君之位。”
阿嫵心神為之一震,她看向自己阿爹:“阿爹……”
寧蔭槐望著自己女兒,溫聲道:“不過在這十五年間,你一個字都不能提,和誰都不能提,你要安分守己,韜光養晦,待到時機成熟,厚積薄發,一擊便中。”
阿嫵聽阿爹這番話,若有所思,她自然不知道,就在大半年前,英國公也曾語重心長地對太子妃說過韜光養晦這樣的話。
她低頭沉思一番,看向自己阿爹:“阿爹,所以你也會陪我去皇都是嗎?”
她想起景熙帝所言,說是會給阿爹阿兄官職。
寧蔭槐卻搖頭:“當然不,我要守在這里。”
阿嫵有些失望。
寧蔭槐疼愛地看著她:“傻孩子,阿爹會幫你,無論什么時候,阿爹都會設法成為你的后盾,但阿爹不會入朝為官,不但阿爹不會去,你的幾位兄長也不會入朝為官,大暉素來忌憚外戚,我們寧家自然不能犯了這個大忌。”
阿嫵:“那——”
寧蔭槐這才道:“阿爹出去三年,游歷列國,見識了許多,也有了以前不曾有的體悟,如今航海盛行,西洋諸夷通商頻繁,弗朗機占領南洋諸國,諳厄利亞野心勃勃于不列顛,我大暉雖兵強馬壯,國土廣袤,但是離開這片陸地,在浩瀚海洋之上,一切才剛剛起步。以為父之拙見,我大暉國勢若要超邁前古,必須通航于海上諸夷,必須造遠洋艦船,制霸南洋,繞過馬六甲,直達加勒比海。”
阿嫵震撼不已。
她突然想起那一晚在景熙帝書房中看到的輿圖,這其中似乎就有一張圖,名為《坤輿萬國全圖》,那是一張方形的輿圖,但其中的萬國圖是橢圓形的。里面隱約曾經有過諳厄利亞、婆林日和思可齊亞等,景熙帝指著那里,和她講過,他似乎對那里格外關注。
所以,阿爹所說,恰是景熙帝心中憂慮?
寧蔭槐:“阿嫵,無論你做何選擇,有些事,為父和你幾個兄長都要做的,如此才不枉來人世一遭,但你的抉擇不同,我們要做的自然不同,可無論如何,父兄若能為大暉開辟航線,開通航道,周游列國,揚我大暉國威,如此功在社稷,這不比入朝為官受人掣肘要強?這也是你將來的依仗啊。”
阿嫵聽著,淚水頓時滑落,她忍不住,撲到寧蔭槐懷中:“阿爹……”
其實昔日她何嘗不曾有過埋怨,埋怨父兄的遠去,可是如今她隱隱明白,也終于釋然了。
寧蔭槐輕摟住女兒安撫著。
過了好一會,阿嫵終于止住了啜泣,低聲道:“那阿爹覺得呢,我應該進,還是退?”
寧蔭槐聽著女兒嬌軟依賴的聲音,在心里輕嘆一聲。
他知道世事多變,知道昔日抱在懷中的嬌軟小女兒已經為人婦,作為一個父親,他心里自是滋味難言,而景熙帝偏偏是他昔日曾經崇敬的天子,是他苦讀十幾年渴盼一見的人,又是自己的同輩人。
他甚至無法想象自家單純如水的小女兒,是怎么和那個城府深沉的男人扯在一起……
不過他到底按下諸般情緒,道:“這要看你自己,我不能代你抉擇。”
阿嫵一時之間也說不得什么,她心里其實是迷惘的。
這些日子,夜深人靜時,她也時常想起皇宮中的一對孩兒,對景熙帝也是愛的,他又為自己做了這么多,面對一個分明擁有天下至權,卻能彎下身段對自己溫柔耐心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心動?
況且,便是拋卻了這些,那人的容貌和性情,都足以讓人沉迷。
可是他們之間也確實隔了太多,昔日他們帝王父子的爭執,和陸允鑒的過往,兩個人之間年紀的差異,因為身份閱歷而注定會有的不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