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雖也曾看過,但到底過眼不過心,如今細看,這才發現一旁垂帷旁是一個朱紅彩漆木鑲銅的大鏡屏,幾乎一人多高。
尋常人家不過是一面小銅鏡罷了,這么巨大的銅鏡,又用朱紅彩漆木來鑲,上面雕紋細密精致,一看便不是凡品。
關鍵朱紅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她心驚肉跳,裝作不經意,卻仔細留意著,一時又見旁邊有一朱漆描金五屜櫥,通體髹朱漆,描金滿繪云龍紋,那云龍紋實在栩栩如生,龍的眼睛用的黑漆,龍鰭和云紋都填了黑彩,就連鉸鏈和提手都飾有錽金云龍紋,瑰麗繁復,做工精細。
阿嫵越看越怕,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她知道云龍紋是有些講究的,什么人可以用幾爪的龍,她覺得這邊的云龍似乎比太子那里的更講究,更貴氣,更威嚴?
她也說不清楚,但就是隱隱感覺,不對!
她胡亂地四處看,于是在各處不起眼之處,發現種種不對勁。
比如大暉官民人等,是絕不許僭用金酒爵的,屏風木槅子只能用雜色漆飾,萬萬不能用朱紅金的,還有床帳,也是阿嫵在太子那里睡習慣了,以至于毫無所察。
她如今猛地想起,尋常庶民便是再富有,也只能用綢絹布,三品以上官員才可以用紗絹和綾羅綢緞,至于如今這床榻上的綾羅紗以及苧絲錦繡,還有那赭黃龍鳳紋,別說庶民,就是尋常官員,只怕都不能隨便用!
不對,尋常皇親國戚都不可以隨便用!!
太子都沒這么奢華啊!!
她睜大眼睛看著這些僭越之物,漫天的恐懼扼住她的頸子,她兩腿發軟,氣息艱難。
一個猜測已經隱隱浮現上來,但因為太過荒謬,她不敢細想。
可是很快,那些猜測再次頑固地沖入她的腦中,明晃晃的,讓她完全無法忽略。
帝王駕臨南瓊子,是什么人可以在這里肆無忌憚地享用溫湯?
是什么人可以明目張膽地用這種云龍紋?又是什么人可以讓陸允鑒候著,讓陸允鑒在他面前站著回話!
陸允鑒可是皇后的同胞弟,誰敢在他面前如此拿大!
阿嫵搖搖欲墜,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如果真是她猜測的那個人,那,那,那……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腦子里都是雪,漫天的雪!
這時候,窗外一個聲音響起,是一個男侍的,那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她依然能聽出尖尖的,細細的。
尖尖細細的聲音……?
不知為何,一個稱呼便晃入她的腦中:太監。
一瞬間,許多被她忽略的細節再次泛上來。
福泰聲音尖尖的,像她昔日家中養過的海鴨子。
可也許,他并不是天生如此,他是因為當了太監才這樣說話?
這三郎并不曾告訴自己姓氏,只說了名,一個賾字,他說這個字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那為什么他能用?因為他身份不同一般?
他還說,這世上還沒有他擔不起的事。
他更曾經說,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