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榛看見溫聽因手抬起而從衣袖露出的手腕,腕上白色皮帶交纏,亮銀色的表盤揮若流星。
他覺得很眼熟,順著星落的方向抬眼看去,嘴角的笑容頓時僵硬。
醫院大廳人群熙攘,掀起消毒水的氣味愈發刺鼻,過路身影皆行色匆匆。
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在xiong腔震蕩,像是颶風狂作,頃刻就摧折了所有神經。
他感覺到冷,又感覺到痛,也想轉身走,身體卻仿佛被冰凍住,一動也動不得。
籃球場觀眾席爆發的歡呼聲,機場航站樓遼遠的廣播,深夜臥室一側亮起的暖燈,恍惚間,他記起許多過去的場景,他也是站在原地,就像現在這樣。
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吧,但這過程應該是充滿期盼的,不該讓人痛苦,讓人想要逃離。
身前無數人影掠過,他望眼欲穿,痛恨這早在無數次等待中習得的習慣,讓他只能看見那張再熟識不過的面孔。
面孔之上頃刻換了無數種神情,無數種反應,卻沒有哪一種能讓他生出跑去抱住的期盼。
他擅長等待,可這次卻不想再等了。
也終于明白,他每一次都在等的人,這次希望看見的,并不是自己。
來人的腳步被拉得很長,一瞬也好像慢動作放映,他眼里所有圖案扭曲變形,周遭寂靜得詭異,忽然什么都看不真切了,也聽不清晰。
“阿聲哥哥!”溫聽松開他手,投入了那臂彎圍成的懷抱,語氣親昵,“你還真的來找我啦!不過我沒事,我是陪老師來的。”
緊接著溫聽站到兩人中間,但不是正中,因為離他要稍遠一些:“正式介紹一下吧!老師,這就是我的男朋友,江季聲。”
眼前的畫面徹底淪為廢墟,聲音一下子涌進,在耳畔傳來倒塌似的轟鳴。所有感官歷經失靈又見效,此刻異常敏銳。
“你好。”他聽見江季聲說,“很高興……認識你。”
他看見自己握住伸來的那只手,觸感冰涼,隨后灼熱,像有冰塊放在了掌心。
“我也是。”他聽見自己說。
轉瞬冰雪消融,水流指縫,痛著痛著便麻木。
相聚的欣喜使溫聽將對秦榛的擔憂拋擲腦后,也忘了問他檢查結果如何,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同行,非要親自把他送回家。
說時秦榛看了江季聲一眼,后者斜靠在車旁不置可否,而唇卻緊抿著,似是在等他拒絕。
“不順路的。”他反應過來,遲鈍道。
“那又怎么啦?”溫聽反問,并說得言之鑿鑿,“您可是我老師誒,哪有學生跑了把老師留下打車的道理?不行!說什么都不行!”
秦榛又看向江季聲,還未從他臉上猜出態度,溫聽先一步就幫自己開了后座車門。
“那好吧。”他笑得勉強,“麻煩……你們了。”
江季聲的車,秦榛還是第一次坐在后座。座位寬敞干凈,他只束手束腳占了個小角落,全程看向窗外掩飾局促。
車窗開了一道縫,冷風灌進眼睛,他揉了揉,不適未得到半分緩解,反而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