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是替代品,所以不能偏離標準,所以任何不完美都不能被接受,任何差池都不能被容忍,他就該像被絲線拉緊的木偶,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而他過去十幾年里的確如此,直到遇見了江季聲。
和江季聲在一起是他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像是從來都在黑暗里低頭行走,驟然天光乍現,他從未見過,所以以為靠近了,自己就能無限趨近自由。
他本就一無所有,還賭上一切跟他走,以為總會從天黑走到天明的。
可天的確亮了,回頭一看,手上的溫度早已冷卻,他沒有被救贖,也從不曾離開籠中。
床是鋪好的,但秦榛沒有上去睡,而是靠坐在墻角,睜眼到早晨。
傷痛緩和了些,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皺,打開門,母親似乎已經在門口站了很久,見到他便急著說:“木木啊,你爸他就那樣,你別和他計較……只要你乖乖的,聽話些,忍過去就好了……”
“媽媽,我餓了。”他咳了兩聲,“我想吃西紅柿雞蛋面。”
“那可不行!”女人大驚失色道,“你雞蛋過敏的呀!乖啊木木,咱不吃這個了,媽給你下清湯面去,你從小吃到大的……”
說時,她轉身慌張往廚房走。
“不用了。”秦榛出言攔她在原地,“我這就走了。”
說完不等回應,他又回到房間,望了眼張貼滿墻的獎狀喜報,完全變了位置的衣櫥和床,最后手伸進兜里,掏出那顆已被體溫焐熱的鹵蛋,放在了遺像前的盤子上。
旁邊一把水果刀,他拿起,很貪戀地看了看尖銳的冷銀鋒刃,沒再擱回原處。
女人才如夢初醒一般折返回來,他腳步微頓,還以為要被挽留,而她只是擦肩而過,走向了自己剛離開的書桌。
“怎么把這個放盤里啊,木木你過敏的,小時候一吃雞蛋就發燒,你都忘啦……”她端起盤子倒掉,換上新的水果和點心,點了蠟燭開始上香。
“媽媽。”他聲音輕得無力,“我是秦榛。”
“我知道你喜歡的也不是我,可為什么……不能騙騙我呢?別讓我發現不就好了嗎……還是說,我的感受根本不值得被在乎呢?”
“我真的不明白,媽媽,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這么對我呢?明明……都被放棄了,我竟然還會對你們抱有期待……我真的好累啊,媽媽,我不是不會難過……”
“算了,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誰會在乎呢。”
燃香的煙霧在墻上描出光影,他在影中輕輕笑了笑,隨后往外走去,不再停步。
“媽媽,我不會再回來了。”
家到學校需經一條林蔭小道,道路兩側種著的法桐粗壯高大,而路又窄,夏天時幾乎能得到全部蔭蔽,而到了冬天樹葉凋黃,風吹過后更見寂寥了。
從前秦榛會騎自行車上下學,所以不覺路途遙遠漫長,沿街的店鋪在清早剛剛蘇醒,潑的水久不干涸,在地面形成深色的水洼,他在快要拐彎時抬起頭,記得這里該是有一家奶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