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看著玻璃杯里見底的桃汁,許久都沒出聲,指甲掐得手背通紅。
溫聽惶惶地喚他:“老師……”
“果汁沒有了,我再去倒一杯。”秦榛突然站起身往廚房走,走到一半卻停下,背著身看不清神色,好像是在苦笑,聽起來又有些難過,“還是
診室并未如秦榛想象中那般冷冰冰的,而是各處都種滿了花草,一眼望去仿佛溫室,充滿了人情關懷的意味。
進門時一位女醫生正在清理地板上的枯葉,聽見開門聲,轉過身來朝他招了招手:“隨便坐就好。”
醫生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紀,說話時臉上帶著和善的笑,秦榛心中的拘謹消弭了些,坐到沙發角落看她將葉子撿起,沒有丟進垃圾桶,而是鋪在了其中幾株綠植的盆底。
她忙完后抱著一疊資料走了過來,見秦榛還看得出神,也沒制止,而是笑著問:“我這花房打理得還不錯吧?”
“啊,嗯。”秦榛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補,“抱歉,因為我也愛養花,所以多留心了會兒。”
“沒關系的,你可以不用這么拘束,放松點就好,就當是我們是剛認識的朋友。”醫生說時指了指xiong前的工作牌,上面寫著她名字,姚新月。
他在心中默念一遍,記住了。
“既然是朋友了,正好我種的多肉最近在分株,等問診結束,我送你一些回去種。”她把資料攤開在茶幾上,從中抽出幾份量表,連同水筆遞給他,“這些你先做一做,我去沏茶,喝雨前龍井好嗎?”
“麻煩了。”他接過,禮貌頷首。
量表上方并沒有標注名稱,秦榛按照最近的情況勾勾畫畫,用了約莫十五分鐘才做完。姚新月大致看了看,收好后為他斟了一盞茶水,吹了吹自己熱氣騰騰的這杯,溫和地進入正題:“所以是出于什么原因,讓你來到了這兒尋求幫助呢?”
“唔,就是精神內科的醫生看了我的顱腦ct,建議我到這里看看。”秦榛捧起茶盞放在手心,驅散了周身些許的寒意,“其他的……暫時沒想到。”
姚新月記下,又問:“那最近身體有沒有出現什么不舒服的癥狀?只要是你發現的,多小都算數。”
“注意力好像不太集中了,經常走神,有時候會看到一些過去的情景。”他仔細回想了片刻,猶豫著說,“除了這些,我上周還暈倒過一次,不知道算不算。”
“當時是什么感覺?”她順著繼續問道,“在這之前有發生什么嗎?爭吵或是其他的。”
“這說起來可能有點復雜。”秦榛苦笑了一聲,低下頭看著被掐出紅坑的手背,呼吸愈漸粗重,“而且,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關系,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慢慢講給我聽就好,別有壓力。”姚新月察覺到他的應激,起身坐得近了些,適時幫他厘清敘事思路,“不如和我聊聊別的吧,比如……今天是誰陪你來做檢查的?”
“我的學生。”他答,“和我關系不錯,看到我最近總生病,就非要帶我來體檢。”
“那你肯定是個很好的老師,學生才這么在意你。”她了然輕笑,“冒昧問一句,你現在是單身還是……”
“不是單身。”這個問題似乎讓秦榛陷入了為難,否認完,斟酌半響又補充,“我是有一個同xingai人,我們在一起十多年,只是后來……他好像不愛我了。”
他聲音很溫柔,說話時眉心微蹙著,目光靜靜停注在茶盞上方,直到眼底仿佛也起了霧,各種情緒一閃而過,看不分明。
前面說完后的沉默像是在找理由,他找到了很多,所以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不過他最近又變好了,會送我花,會照顧我,會給我做飯……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和好如初的吧。”
姚新月找到了癥結所在,于是問:“看到這種轉變時,你會開心嗎?”
秦榛當即點了點頭,沒任何猶豫地,臉上卻無半分能稱得上幸福的笑容。
“可你看起來并不快樂。”她說。
“是我的問題,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抬起臉,眸中泛起水色,“我在失去時乞求得到,又在得到時害怕失去,我……不僅他變了,其實我也因他改變了很多。”
“原本的我很膽小,很懦弱,也不夠勇敢,只會順從接受加之身上的不公。”
“如若沒有他,我還是會困于過去,可他帶我離開了,讓我有勇氣去反抗,去逃脫,擁有選擇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