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嚴家客棧留宿……申時三刻,我們出發,小的殺兩人,留一人,老的隨意。”駝背老人拿出身上的財物,這是隴州巨匪為羅宴準備,讓他一路打點用的,這一路上用了不少,但剩余的依然是個天文數字,太平縣是重要的商港之地,富得流油,隴州巨匪出手自然大方。
駝背老人分了財物,又拿來壺烈酒,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權當壯膽,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平靜,如同一只發狂的雄獅,迫不及待的要亮出獠牙與爪子。
【……】
羅宴在一邊坐著,面無表情,目光幽幽,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手中捏著那封管家寄來的信,關節處已經發白。
“都出去吧。”最終,駝背老人示意他人離開房間,屋內只剩下他與羅宴。
“少主,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駝背老人看向羅宴,如果是平時,他大概會說“少主,您看起來有些心事”,但如今他已經沒有保持從容的余裕。
羅宴閉上眼睛,依然是面無表情,他咬牙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來,十分用力。
“施叔……他這是在利用我們,把我們當炮灰。”
“我知道。”駝背老人一字一頓,“可,我不在乎,一點也不。”
是的,駝背老人一點也不在乎,人活在世界上,如果一直看重自己“有沒有被人利用”的話,是會活得很痛苦的,各種各樣的人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從你身上占到便宜,在乎這些東西只會把自己給逼瘋。
駝背老人很通徹,被利用就被利用吧,只要能達成目的,這算是什么事呢。
羅宴依然閉著眼,像是什么都不想看見,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
他低聲道:“施叔,您今年有六十九了吧。”
“……?”駝背老人不知道羅宴為何說起這個,但還是回答道:“不錯。”
羅宴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鼓起勇氣。
“我就……直說了,施叔,您今年六十有九,練得是陰狠毒辣的功夫,非但不會延年益壽,反而會折個幾年,加上這些年來積累的暗傷,您本來就沒多久可活了,再然后,您膝下無子,無牽無掛,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要去拼一個生死……”
“夠了!”駝背老人猛地打斷了羅宴,他眼神冰冷,冷聲道:“少主乃是武學奇才,前途無限,自然是不該在這種地方冒生命危險,既然如此……”
“施叔……聽我說完,我還沒說完!”
不等駝背老人說完,羅宴就以牙還牙,以更強硬的語氣打斷了他。
“拼一個生死,這當然可以,可施叔,我們到底應該和誰拼個生死,和那個青年的師弟嗎?可是他們什么也沒做,我們要找的應該是那個青年,與他拼個生死,而不是莫名其妙找上他的師弟!”
駝背老人冷笑道:“他既然做出這種事,就得有身邊之人遭受報復的覺悟,造反要誅九族,留有乙級以上案底的,三代以內不得從官,自古以來無辜遭難的人難道就少了?”
“施叔,這就是我要說的。”羅宴揚起手中那封信,“李管家在信中說,死掉的就只是我爹一個人,其他人都沒事,但如果今天,如果此刻,我們去殺了他的師弟,那么這個人會怎么想呢?”
“今日我一怒之下殺他師弟,明日他發狠沖上羅家殺我娘親,你殺我我殺你,直到我們某一方徹底死絕之前,就這樣不斷卷入更多無辜的人,但其實這些人一開始就被必要被卷入,我只相信一件事……冤有頭,債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