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
眾人在府衙分離,各自回去準備。奈何郁初光去了一趟無天的別院之后,就人間蒸發了一般渺無蹤跡。便是韋涅一案的追蹤報道,也移交到了《明報》,小謝也因此逃過一劫。
偏生不知哪個好事的,將此事翻了出來,寫了篇八卦寄給了《路邊刊》,此文一出,只恨的白鳳兒臉色發青。她可不信這篇臭文章對陪審團一點影響也沒有!就算是他們遵守約定沒去看,那些在客棧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店小二呢?《路邊刊》正是這些一個月下來省不了幾個錢窮小子們的最愛!
她可是親耳聽到過那些人在議論什么“無天站在小謝,所以小謝一定是對的”這種四六不通的屁話。
不管怎么說,白鳳兒得承認,向小謝這種致力于給國府搗亂還沒被錘死的人,確實有兩把刷子。審理的這幾天里,所有的人都對跟在小謝身邊的那位證人充滿了好奇,而偏偏小謝有意隔開無天和大眾的交流,著實是吊足了眾人的胃口。
如今又趕上休沐日,當真可謂是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小謝的臉上依舊平靜無波,看不出什么情緒。她向盛慶元和白鳳兒道了別,又跟楚玫囑咐了兩句,才與無天一并出了府衙。
她雖極力維持著一貫在人前的面無表情,無天卻能感到平靜湖面下微妙的波瀾和暗流,于是便說自己想沿途走走,邀小謝一同。
小謝略一思忖,便同意了。于是兩人棄了云路,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大道向前走去。
兩人自大道轉入巷陌,漫無目的的在城中游蕩,直到陰沉的天色已然漆黑,空中無云無月,只有稀疏的星子,寥寥落落的散在天際。
此時已是冬時,無天走在路上,只見團團白氣從自己的口中呼出,不由想起昔年黑暗之淵中也是這般shi冷,他與謝蘭幽說話,便常常有白霧吞吐,將他們弄得好似兩個老煙槍在吞云吐霧。
小謝理清思緒,抬眼見他目光迷離,心中微微一動,不由放緩腳步。她卻不知道,無天雖在神游,目光卻時時刻刻注意著她,見她不知為何竟有要停下的意思,忙站住問她:“你怎么了?”
小謝被他驚了一下,掩飾道:“沒有什么。”又問:“你……你跟著我在堂上靠了這許多天,還覺得上堂很有意思嗎?”
無天笑了,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謝奇道:“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無天道:“說有,也夠悶的。若說沒有,還真稍微有那么一點意思。”
小謝不覺摸摸發梢,問道:“有什么意思?”
無天道:“韋涅也好,白鳳兒找的那些專家也好,有時,我聽他們說謝蘭幽如何如何……便忍不住想笑。”
小謝認真道:“哪里好笑?”無天正要說話,一輛馬車駛了過來,無天忙拉著小謝向里避了避。兩人剛剛站穩,忽聞身后傳來“嘩啦”一聲,一齊回頭看去,原是一條紅色的招牌在北風中翻飛。
那招牌挑在一家小茅店門口,橘黃色的燭光透過粗麻糊的窗照了出來,空氣中暴烈的辣子和烤肉混合的香味浮動著,刺激著小謝蠢蠢欲動的口舌。
她抬頭看了一看,不由“咦”了一聲,伸手提起裙子,在四下里飛快的轉了一圈,回來向無天道:“咱們竟走到這里來了。”
無天道:“這里是哪里?”
小謝笑道:“這里是天悅城西,你沒有來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