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去引客,不多時,陳曦樂跟著碧游進來。
西王母見她是那日診治無天的女子,知她是謝蘭幽之弟子,
便問道:“是你?你怎么來了?”
陳曦樂福了福身,道:“在下陳曦樂,受王璇之托前來,靈山有意向眾位開戰,此事眾位想必知道了。”
東華帝君道:“我等已有此預感,正在商議對策,陳姑娘來此是……”
陳曦樂道:“時間緊迫,曦樂長話短說。我此來是希望諸位能夠暫時避開無天的鋒芒,不要和靈山交戰。”
孫悟空道:“喂,小姑娘,這次無天的態度蹊蹺的很,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陳曦樂略一躑躅,道:“不錯,這里頭確有一些事情。一則乃是蘭幽大人和佛祖,他們其實……我看過好幾次他們……總之,總之我覺得他們不想是普通的合作伙伴,王璇和我猜他們之間彼此傾慕,只是尚未說破。或許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也或許他們是想等三界靖平之后再談這種事情。但是現在蘭幽大人身死,佛祖他就很難……很難用他的理智去想事情。況且之前佛祖他……似乎是知道了與蘭幽大人遇刺有關的什么消息,我只知佛祖十分震怒,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西王母嘀咕了一聲“竟然真的……無天到底哪里好啊。”東華帝君頗為無奈的叫了一聲“樂真”。
三藏道:“陳姑娘,你方才說一則,那不知二則又是什么?”
陳曦樂長嘆一聲,誠懇道:“不希望仙黨建成的、大家分權而治的人,不止是你們仙佛二界中有,靈山也有。而且很不巧,他們都是無天佛祖倚重的人。原本蘭幽大人在時,誰也越不過她去,但現在……”陳曦樂一攤手,無奈之意盡在其中,眾人明白她的意思,臉色不免沉重了起來。
陳曦樂勸慰道:“各位其實不必太過憂心,靈山大多數人如今排斥仙黨,全是因蘭幽大人為大鵬所害之故。等他們冷靜下來,就會明白,保全蘭幽大人生前的心血,才是對她最好的憑吊。”
西王母點頭道:“如此看來,無天果然是被這些小把戲騙了,這人真是……罷了罷了,若非他對蘭幽有情,又豈能如此?我們快點將幕后之人找出來才是正經。”
東華帝君捋捋胡須,長嘆一聲道:“依我看來,我們如今最好盡量避其鋒芒,等到無天冷靜下來再做討論。””
陳曦樂道:“我與王璇也是如此想,佛祖擬定在明日寅時一刻攻擊東華山,故我來此請諸位暫避,一切事宜,交給我和王璇周旋。只是……這只怕會是一個漫長的等待。”
西王母聞言,不禁大怒,罵道:“什么?明日寅時?謝蘭幽不是要在明日出殯嗎?他怎么敢……”陳曦樂截斷她的憤怒,說道:“世事無常,還請諸位盡早決定。”
眾圣諸仙一時紛紛,商議片刻,西王母起身道:“好吧,我們這便離開,此地交給你們。”她頓了頓,又道:“山高水長,前途艱險,就各自珍重吧。”陳曦樂點點頭,輕聲道:“此事是王璇無意中聽得,但佛祖未必沒有察覺。”
西王母皺眉道:“什么意思?”陳曦樂道:“娘娘和帝君重傷在身,其余人等不過爾爾。佛祖帶著膝下五十位弟子親臨,又有百萬靈兵。這些人不是身負血仇,就是心懷鬼胎,幾位可能出去?”
西王母道:“你待如何?”陳曦樂道:“王璇還在周旋,但若不成,懇請幾位派一小隊人自西面先行,而后大部隊綴上,竹君會帶著人在那里接應。”
三藏聞言,斷然道:“不行!”觀音菩薩道:“若事果已至此,拼死一試,或可保留大部分實力,逃出生天,以圖后事。”
東華帝君揉著額頭道:“既已至此,不妨斷尾求生。但若有亡者,今后大勢如何,便不再明朗。可憐謝蘭幽一世辛勤,如今已是重于千鈞而系于一發,搖搖欲墜,眼見便將化作塵土矣。”
陳曦樂左手抓著右手,指甲深深的掐入肉中。她穩住心神,道:“王璇尚有一計,情形還沒有糟糕到那等地步。”
西王母沒有理她,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清風徐徐而來,撩動她的發絲。她舉頭向上望去,東華山上,如海般深藍的天幕上飄著層層縷縷的白云,在風中聚聚合合,變幻無常。那云上可會被潑上一片片血墨?
她自復生以來,功體大不如前,但她素來豁達,從未因此怏怏不樂,此時此刻,卻是深恨自己的無力。
忽然,云上傳來一聲巨響,似有千萬人一同高喊,“血債血償”四個大字響徹云霄。陳曦樂霍然起身,快步出了大堂,抬頭望去,天幕依然靜寂,仿若無事。陳曦樂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攪在一起。
西王母跟著出來,問道:“什么聲音?”陳曦樂急聲道:“是王璇,她和佛祖對上了。”
西王母微微皺眉,問她道:“對上?你們的計策到底是怎么回事?僅僅是周旋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聲音?”陳曦樂沒有回答她,她這一生與命相爭,自閻王手里搶過的人不計其數,她從不信命、也不信神,可此刻,她卻忍不住合起雙掌,喃喃相求無常的命運,能讓王璇贏得一線生機。
王璇一襲粗麻衣,獨自一人立在云端。她鬢邊簪著一朵白色的絹花,在云上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無天憤怒的面色令三界都為之顫抖,王璇卻視若罔見。她昂著頭,身不動,形不搖,只是站著,筆直的猶如支撐著天地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