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是不負責任的謊言,喬靈……
在場眾人無論是何立場,
無論是何身份,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都默默的分出一條小路,
讓他們得以到靈前。
碧游又鞠了一躬,
兩人上了香,卻沒有離去,
謝蘭幽自靈位前轉過身來,
看著眾人。
她那似乎含著無窮悲意、傷痛和執著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臉上緩緩劃過。她向前走了一步,沉默無聲的籠罩著所有的人。
過了片刻,謝蘭幽終于開口了。她說:“似乎從生命開始出現的剎那,紛爭就成為永恒的主題。在不同的性別、種族、信仰、地域和階級之前,
爭執永不缺席。由此而來的謾罵、歧視、傷害、殺戮乃至戰爭,令無數的生命流離失所乃至平白枉死。喬靈兒正是出生在這樣一個時代?!?/p>
所有人都看向謝蘭幽,她眨眨眼,
試圖掩住眼中的霧氣:“喬靈兒正是出生在這樣一個時代,一個妖魔、神佛和凡人們互相對立、對抗,彼此仇恨、期待著有一天能將另一方屠戮殆盡的時代。在這個時代,
有無數生命被偏見扼殺,
有無數生命被強權壓迫,還有無數的生命,活得無聲無息,也死得無聲無息。能夠證明他們存在的,
只是一個數字,
從生到死,這些活生生的人,都被幾個數字概括著。”
孫悟空想到大旱三年鳳仙郡,想到祭賽國被關押的僧人,
想到在西海聽到的句句血淚,想到那些人臉上習以為常的表情,想起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種下的陰槐儡。他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三藏,卻看到三藏也轉過頭來看他,兩人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心情。
謝蘭幽仍然在說著:“如果說這是黑夜,那么,這必然是寒冬中最為凜冽也最為漫長的一夜。它是那樣的冷酷,冷酷的不容許任何一點溫情的存在;它是那樣的漫長,漫長的叫人看不到盡頭。但是在這樣的嚴寒中,在這個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坐視著自己、坐視這一切被這嚴寒埋葬的而深感無能為力時候,仍然有一群人相信,長夜終究會過去,春天一定會來臨。喬靈兒正是這樣一個人。”
碧游不知怎么的,只覺得淚水不停的涌出眼眶。得知靈兒死的時候她沒有哭,布置這間靈堂的時候她也沒有哭,一次又一次向前來吊唁的來客鞠躬時,她也沒有哭;但此刻,她的眼淚卻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無論她如何去擦拭,卻也擦拭不住。
謝蘭幽看見了她的眼淚,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停下來安慰她,只是繼續說:“他相信太陽會趕走嚴寒,相信世界經過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努力,變得更好起來。為了這個理想,他拋棄了原本富足而安逸的生活,跟著我——一個或許會對他下毒手的人,來到了這里。在你們很多人的心中,一定有這樣的疑問:那就是在我,謝蘭幽的心中是如何看待喬靈兒的?我是將他視作一個可以利用的標桿,還是將他看作生死與共的同伴?”
聽了這句話,所有人都轉過頭來,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著她。無天也凝視著她略顯憔悴的臉龐,他自己對這件事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