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天正在蒲團上打坐,見她進來,
一個移形換影到了桌前,
抬手取了茶葉,放在壺中泡上。謝蘭幽反手將房門掩上,快步走到桌前坐下,無天見她臉上似有不豫之色,
問她道:“怎么了?”
謝蘭幽道:“辟寒三兄弟前些日子奉命離開黑暗之淵,前去尋找舍利子,不知道這會兒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無天聞言皺起眉頭,
他知道謝蘭幽身后有蘭幽廟和天下病坊相助,在人間素來消息靈通,辟寒三兄弟前往人間尋找舍利子多日不歸,
謝蘭幽此刻卻如此相問,
令無天不由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他一手提起茶壺,將一只茶杯中注了八分水,遞給謝蘭幽,
問道:“沒有,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謝蘭幽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低聲道:“無天,
我剛進黑暗之淵的時候,你曾因約法三章下過禁殺令,后來我重申法紀,定下重刑,你也是站在我這邊的,是不是?”
無天聽了她的話,將眉頭放下,道:“你說吧,他們三個在外面做了什么?”
謝蘭幽道:“他們三個將整個金平府都給屠了。”
無天霍然一驚,手上一抖,壺中滾燙的熱水灑在桌上,他袖子一拂,將水漬抹去,問道:“你欲如何?”
謝蘭幽道:“殺!”
無天沉默片刻,才說道:“他三人原本是青龍山玄英洞中的妖精,數年來施法保佑金平府風調雨順,不受旱澇之苦。只因給人不慎發現是妖身,就慘死在敖欽父子和四木禽星的手中,往日那些受過拂照的百姓個個翻臉無情,他們心存怨恨,也是該然。”
謝蘭幽道:“這是兩回事。”
無天抬眼看她,謝蘭幽道:“且不說人世間早就過去五十多年了,這般報復是否合理,但說你我既然立下法紀,就不容有人違法卻可脫逃,否則法者威信何存?若是人人抱著法不責眾、法不責有功者、法不責元老的心態處事,長此以往,黑暗之淵的法,只怕和他天庭中的天條一樣,盡數變作了了擺設、笑話。”
無天道:“他們被剝皮抽筋,這些人也有一份,蘭幽,我知你之心意,但法理之外,尚有一個情字。遷怒之心,人之常情。”
謝蘭幽道:“殃及無辜,便是不對,況被殺之人,亦有骨肉親人,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此事不容讓步。”她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憐惜他們命途多舛,但此事絕不容輕輕放過。”
無天道:“我若說不呢?”
謝蘭幽聞言一驚,她自封神之戰時便看透無天的欲望,這數十年間朝夕相處,更對無天的志向抱負一清二楚,怎能料想有朝一日,無天竟然說出這等話來?但她經歷世事頗多,當下穩住心神,思忖對策,過了片刻起身向無天行了一記大禮,道:“蘭幽之志,前輩悉數皆知,此事我是萬萬不能容忍,前輩堅持己見,請容蘭幽告辭。”
她說完這句話,心下空蕩蕩的,好似給人剜去了一塊,只是事已至此,再無回頭的余地了。她抬腳邁出步子,卻無天輕聲道:“你以為黑暗之淵是什么地方,你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謝蘭幽停下動作,僵直的站著,過了一會才緩緩轉身,面向無天道:“晚輩不才,請前輩賜教。”
無天站起身來,輕嘆了一口氣道:“黑暗之淵有此軍師,是黑暗之淵的福氣。我既答應你要‘嚴令法紀,不得濫殺,賞罰分明,不準護短。’又怎么會食言。”謝蘭幽一挑眉頭道:“你在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