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聽了,并不買賬,微微一哂道:“這還是和稀泥的話。”
謝蘭幽道:“那我接下來,就要說些不和稀泥的話了,各地病坊和蘭幽廟在此之人都請聽仔細,眾位鄉親也不妨聽聽蘭幽所言是否有禮。”
那婦人道:“小婦人洗耳恭聽。”
謝蘭幽道:“蘭幽請諸位細想,sharen償命、欠債還錢,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古以來,律法亦是如此。可若是一人身負殺父殺兄之仇,偏偏他的仇家竟然能求醫求到他的頭上,這說明什么?這說明這個仇家還好好的活著,沒有為自己曾sharen而付出代價,是也不是?”
眾人方才的焦點,都放在應不應當救仇人上,于這一方點,卻是一時無人想到。謝蘭幽如此一說,眾人才如夢初醒,紛紛點頭。
謝蘭幽回望了一眼陳曦樂,只見她雙眼空洞,望向遠處,雙手卻在不自覺間緊握成拳,知道自己只怕是猜對了,于是繼續道:“這個大夫過去不能報仇,如今有了機會,難免動了心,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有辱醫道,這是他的不對。可依蘭幽來看,這個不對他只有一小部分,剩下的一大部分,卻不能算在他頭上。”
她說到此處,將明月向前一引,道:“明月醫女曾說,若是她的處置是對的,我今日便沒有機會站在這里糾正她。她這句話說的自是不錯,我想,若是這世上之事,能令行禁止,使惡人為惡則受懲,乃至令惡人不敢為惡,好人不會蒙冤,那么這世上又怎么會有身負血海深仇的大夫,為了報仇作出有違醫德之事呢?這就是蘭幽說的,剩下的那一大部分了。”
她說到這里,聽到臺下眾人連連稱是,便拿余光去看陳曦樂,只見她神情已經松懈下來,似是惆悵,又似是矛盾不堪。
謝蘭幽嘆了一口氣,望著那婦人道:“這位夫人,我不知道你如何會這樣問我,我想說的是,我不同意對任何人的見死不救,更不同意用醫術做害人之事,哪怕對象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但是世事自有其無奈之處,對于這些無奈之人,我同情他們,先遭受不幸含恨蒙冤,又背棄醫道亦為醫道所棄!”
陳曦樂自昔日恩師出現,便知道她必要舊事重提。她進入病坊,本是為了替自己枉死的家人復仇,而后癡迷醫道,以救人為樂,原是始料未及之事。
自那之后,也已有七年,這七年來,她沒有一日不被復仇之心和向醫之心撕扯。她見謝蘭幽行事頗有章法,說話條理清楚,本想聽聽她之言語,令自己從中解脫出來,誰料謝蘭幽最后這句話,便如一道鞭子一般狠狠地抽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抽成兩半。
她正獨舔傷口,忽覺肩上一熱,轉頭一看,謝蘭幽不知何時已到了她的身側,將手撫在她的肩上,溫柔的看著她。陳曦樂被謝蘭幽眼中之意驚了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慢慢低下頭去。
謝蘭幽向那小婦人道:“你這句話,提醒了我,既然世事自有無奈,令醫者不能自專此道,我便當為醫者開辟道路,砍去荊棘。不,”她搖搖頭笑道:“不光是為了醫者,也是為了更多的人。”
那婦人疑惑道:“什么?”
謝蘭幽卻道:“各位,今日事情既然了了,謝蘭幽不克久留,告辭。”說著帶著白芷等人離去不提。
四人回了蘭幽廟,謝蘭幽向白芷道:“當初收養女童,是先從病坊開始,后來各地進了蘭幽廟,靈女們離開病坊,進入蘭幽廟順便兼職了廟祝,這件事就逐漸教移到了靈女手中。如今我有意請各地靈女從收養的女孩中遴選伶牙俐齒之輩,將她們培養成狀師,替天下為受冤卻求告無門,或者是無力求告之人打官司。若是有了這樣一批人,或許就不必為了報仇,背棄自己的行業之道,你們說呢?”
明月聞言微一沉吟道:“此路可行。不過蘭幽廟和各地病坊除了蘭幽大人你在背后支持,和平素接一些賺錢的生意之外,尚有官家撥款,這女狀師一行,如果不與官家商議,恐怕錢這一途上要艱難不少。”
白芷聽了,也點點頭道:“白芷以為,明月說的不錯。錢的事情還在其次,再不濟,我們蘭幽廟可以支援一些,但別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謝蘭幽聞言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說的有理,只是建立病坊和蘭幽廟,無論無何都與官家有益無害。但是這個女狀師么,恐有干政之嫌,我看官家很難同意。”
她在司法天神府內室之中閱讀無數卷宗,又經過涇河龍王一事,深知居高位者有時未必愿意事事清明。是以女狀師之事于官府是把雙刃之劍,且此事不比說服武王在各地設下靈女一事,有闡截二教的玄門弟子現身說法此事多么利大于弊,恐怕十分難辦。
三人商議來商議去,也沒有什么結果,謝蘭幽心想此事既然非辦不可,那不如辦了再說,當即道:“這些事情暫且放下,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