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向門邊一望,就見到一臉笑得溫柔賢惠的“謝仙姑”一雙秋水一樣的眸子正盯著他,“謝仙姑”的背后還跟這個不三不四的男人,目光饒有趣味的在他和“謝仙姑”之間游曳。
謝蘭幽走進屋,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剛剛路過這里,就聽見于老正在指點江山,說的那叫一個激情澎拜啊,蘭幽十分好奇,于老指點一二?”她連重些的語氣都不曾有,卻生生的激起了于老背上的一層冷汗,于老不自覺的站起來向后退了兩步,又定住腳步,頗為怒氣沖沖的說道:“這些個女子,根本不學好,幾個穴位,記了兩天還未學不會,我看他們,平日懶散慣了,根本無心醫術,謝仙姑,我早就說過,這些女人不是什么正經貨色,指望她們,八百年也成不了事。”
謝蘭幽“哦”了一聲,長長的停頓了一下,才走到那站在墻角,低著頭垂淚的女子身邊問道:“你叫什么呀?”
那女子低聲道:“小女子譚雪姬。”
謝蘭幽瞥了一眼她手上反拿的書,正翻到背部穴位圖一張,又問道:“背不會?”
譚雪姬道:“小女子天生愚笨,還請上仙恕罪。”
謝蘭幽身子向前傾了傾,仔細的看看譚雪姬蠟黃的臉色,和眼周圍一圈青黑色的眼圈,問道:“每晚熬夜念書?”
譚雪姬道:“小女子資質愚笨,只能多下苦功。”
于老冷笑道:“什么熬夜念書,分明是夜夜往先生們的屋里跑,賤人離了男人活不了!”
譚雪姬聽了此言,臉上悲色愈濃,卻不敢分辨,只是將頭低得更深。
謝蘭幽見他們一言一行皆像是別有內情一般,心念一轉,運起元神,以慧眼觀望,果然見到這些女孩子每夜都有人前往先生的屋中侍奉。她再細細追究下去,原是這些先生們暗示她們如此作為,若有人稍有不從便趕出經堂,不許聽講。眾人之中,除去一直忙碌于和她商量課程的竹君和廖三白并幾個和她走的十分近的大夫外,便是方才正氣凜然的于老也赫然在其中。
謝蘭幽不怒反笑道:“我先前便說,倘若我聽到,有人仗著自己投得一個好胎便能不守規矩欺負旁人,我會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如今看來,于老,你們是將我說的話忘在腦后啊。竟然敢公然恐嚇她們!”說到這里,謝蘭幽手捻法訣,抬起來就要處置于老。
于老見狀怒道:“簡直豈有此理,是她們自甘下賤爬上我們的床,與我等何干?”又指著譚雪姬道,“你這賤婢還不快將事情說明白?”
謝蘭幽見狀,心中壓抑的怒火越盛,她冷冰冰的說道:“和閻君說去吧。”說著就要將手打下,正在這個當口上,譚雪姬突然跪下抱住謝蘭幽的小腿,謝蘭幽一驚,手上法訣已經散去一半。她一邊欲扶起譚雪姬一邊問道:“怎么了?”
譚雪姬不敢起身,垂頭哭道:“是我等自甘下賤,勾引先生,雪姬愿受懲罰,請上仙不要處置先生。”
謝蘭幽愣了一愣,下意識的問道:“什么?”
譚雪姬重復道:“是雪姬的錯,求上仙繞過先生。”
謝蘭幽不敢置信,手中一松,譚雪姬頓時委倒在地。謝蘭幽迷惘道:“我分明……分明是他們脅迫你們……”她這句話還未說完,眾女子突然一起跪下哀求道:“皆是我等自甘墮落,求上仙放過先生們。”
謝蘭幽聽了此話,一時間頗不知身在何處,茫然四顧間,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樣茫然的臉,正是無天的。
正在迷茫間,謝蘭幽聽到于老得意的聲音道:“謝仙姑,我說什么來著?這群賤人天生下賤。”
謝蘭幽猛然被這句話驚醒,她抓住譚雪姬的胳膊,哆哆嗦嗦的指著于老問道:“他這樣糟踐你們,你們還……還為他說話?”
譚雪姬不敢抬頭,只是帶著哭腔一遍一遍重復著求謝蘭幽的誅心之言。
謝蘭幽松開手,點頭道:“好好好!都如你們的愿!如你們的愿!”她最后這句幾乎就是自肺腑間吼出來的,里面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沮喪,便是冷硬如無天心頭也跟著一震。
“你們愿怎樣便怎樣吧。”謝蘭幽說完這句,丟下眾人,跌跌撞撞的出去了。無天瞧她的樣子,心中竟頗升起了幾分擔憂之情,于是悄悄墜在她后面,看她一路滿眼迷茫的走回了房間。
謝蘭幽一回了房內,徑直撲到床上,心中一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糾纏在一起,想到自己多日來不辭辛苦,只為能讓眾女學有所成,不必再受人欺壓,眾女卻如此唯唯諾諾絲毫不知自強,心中便十分憤懣委屈,恨不得大哭一場。也不知過來多久,她正自憐自怨著,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幾近試探般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