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定主意,便立刻前往下一個山頭去了。
也不知是那據說是幽蘭雅境主人獨門絕技的喚妖之術十分好使,還是謝蘭幽如今運氣極佳,左右她不過跑了三個山頭,便呼啦啦召來了七十多個愿意追隨的妖。
謝蘭幽帶著這七十多個妖同周公旦替她召起的一百來號凡間女子并數個大夫,住進了姬發臨時撥給他們的訓育所。
當天晚上晚飯前,謝蘭幽將大夫們召集起來,說道:“諸位,武王仁義,令我組建傷兵營,將戰場上的傷患集中救治。然這些臨時被召集起來,將來要在傷兵營照顧傷兵的女子們,多數不通醫術;兼之如今時間緊迫,大軍隨時會開拔,因此請諸位前來幫助我,令她們盡快學會如何處理刀兵之傷和照料傷患的事宜,以備戰時使用。”
“荒唐,女子在家多侍紡織針線,如何能照顧傷患,簡直荒唐。”她才開了個頭,反對之聲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坐在謝蘭幽右手首位上那位已經雞皮鶴發的老人捋著胡子點點頭道:“就是,在場哪一位的醫術,不是自幼學習,經先生多年悉心教導,又有數十年行醫問藥的積累,才有今日。別說這一群連艾草和芫荽都分不清的女人,就是天資出眾的男人,這么短的時間要我們調教成才,不可能。別說我們一群凡人,大羅金仙也沒轍。”
他話音一落,謝蘭幽只覺一陣“是啊。”“就是”“本來嘛”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她也不說話,靜靜的看著這群大男人們,直到大夫們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停下嘴來拿眼角窺視謝蘭幽的反應。
謝蘭幽見他們停了下來,也不著急辯駁,整個人往椅子背上一靠,換了個舒服些的姿態,才慢斯條理的開口道:“諸位的話我都明白了,諸位一是嫌棄這次來的全是女子,平素在家只認得鍋碗瓢盆、針黹箕帚,對這岐黃之術一竅不通,不好教導。這二嘛,這么一群毫無根基之人,教起來需要花大功夫,大軍開拔就在眼前,你們覺得時間不夠,難以教出能幫得上忙的人,對吧?”
方才那老人高聲道:“正是如此!女人學醫,還要速成,你們聽說過嗎?簡直莫名其妙!”
謝蘭幽笑道:“若是為了時間有限呢,諸位其實不必擔心,仙家有法術,能使人度日如年,一日之內,各位能上一年的課。大戰在即,這話不假,但我打聽過了,糧草如今還未來全,大軍開拔還要等上……多則十天半月,少則五六天。這段時間,要讓一個對醫道一無所知之人成為一代杏林名家,我看不靠譜,但若只是要教會如何處理刀槍劍戟之傷,應對戰場。足夠了。”
“但女人……”
謝蘭幽只做沒聽見,繼續道:“若是因為不屑傳授女子醫術,我也跟各位透個底,此事在武王面前掛號,是由王弟周公旦親自負責。現下將有大戰,整個周地的男子,但凡不是老弱病殘,參軍的參軍,支援后方的支援后方,很多生產稼穡之事都是女人在做。因為男子連農事都抽不出手來了,所以周公旦找來的這批人,全是女人。這教男人和教女人沒什么不同,諸位費費心,但凡有一人因諸位今日之舉得以活命,那就是天大的功德啊。”
說到這里,她猛然拔高聲音,道:“但若諸位為了心中那點上不得臺面的成見,誤了大事,”她將姬發寫給她的手令往桌子上一拍,“軍令如山,因一己之私故意延誤、破壞軍令者當如何處置,何為不需我再多說吧。”
眾人冷不防她突然強硬起來,頓時有些怔愣,繼而面面相覷卻不敢說話。
謝蘭幽見他們開始猶豫,立刻下令道,“今夜我會在園中西南角布下陣法供大家教習所用,明日卯時之前,所有人必須帶好各自行李前往陣中,卯時點卯,不到者,不問緣由,軍法從事!我謝蘭幽說到做到,去與不去,各位自做斟酌。請了。”
謝蘭幽說罷便先行離開,只留下一伙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知道開口說什么是好。
就這么不尷不尬的靜了一小會兒,才有個坐在末尾的藍衣青年說:“諸位,我們此刻生死都捏在人家手里,依我看,不如就聽了這位謝仙姑的吧。”
“聽她的去教一群女人學醫?這成何體統啊?”首位上的老者把眉一皺,很是不滿。
藍衣青年心說你命都在別人手里了,還管體統,體統救得了你的命嗎?然而到底是為老前輩,藍衣青年也不好明說,只得耐著性子勸道:“自古醫女雖不常見,也不是沒有,再說了,真能多救回來兩個人,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廖三白,你這黃口豎子,你知道什么,女子?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罷了,如今戰事將起男人上陣了,后面的事情多由女人料理,周公旦上哪找這么多人來?這群女人里,除去各府上的女奴,剩下的,多半是隨軍的營妓!收了這種人,祖宗都跟著丟臉!”
廖三白萬萬想不到還有這一出,不禁愣了愣,想了一會才說:“這里您老的資歷最老,您老說,咱們怎么辦?我看這謝仙姑可不是個善茬。要是不答應,萬一她真把我們軍法從事了……”
在那老者一雙銅鈴一般大的眼睛的嚴厲瞪視之下,廖三白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他低下頭嘀咕道:“您都多大了,我可上有老,下有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