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經綸傲然道:“可笑,我堂堂世家子弟,豈會如那等賤民一般隨意sharen。”
謝蘭幽聞言心中不喜更甚,冷冷道:“小許公子,那些向你求醫而不得救的人,雖不是你殺,卻也多少算是因你而亡。他們求你之前,本有無限種可能,被你拒絕之后,你就變成了促成結果中的一環,因果已結,必有所報。如果我是你,就會給自己多積些德,待到來日,或可借此逢兇化吉也說不定。”
許經綸雖對鬼神之事雖然不屑一顧,但畢竟只是個剛滿弱冠的少年,又曾眼見數個庶民在身前慘死之象,聽謝蘭幽說得這般鄭重其事,臉色仍是白了一白,強自硬撐道:“這些庶人活著我尚且不怕,又豈會怕區區幾個死人?”
謝蘭幽不過是好心提點他一句,見他這般,也就懶得再管,只拋開去不再同他說話。她說完這句,又向眾人道:“有不服我新立門規者,可自行離開,離開后諸事,一如許公子。對我處置有所異議者,可以現在提出來。若現在不提,日后卻犯了此規,我必不留情!”
她話音剛落,臺下走出一人向謝蘭幽行了一禮,道:“蘭幽大人,小婦人是劍南道益州病坊的教習醫女,有事請教大人。”
曦樂
這么說,蘭幽大人是要和稀泥了?……
謝蘭幽聽了那婦人的話,微微頷首道:“夫人請講。”
那婦人道:“大人曾言,小許公子拒絕醫治庶人,是因為小許公子的兄長為庶人所殺。常言道,兄弟之仇不反兵。若是小許公子的殺兄仇人就在眼前,他身患重病,唯小許公子一人能救。若是平時,小許公子無論如何不能殺此人以報兄仇,如今機會在眼前,他為兄仇拒絕救人,蘭幽大人還會如今日所言,將他逐出門墻,且另立新規?”
明月自這婦人出來時便眉頭微皺,待聽到這婦人的話,立刻上前一步道:“好叫夫人知道,蘭幽大人會出來給許經綸主持公道,全因明月之前所判無據之故。若是許經綸果有此內情,明月豈是不通情理之人?天下醫者,雖說當為病人竭盡心力,但何人不是父母所生,沒有遠近親疏?倘若許經綸所拒乃殺兄仇人,我根本不會罰他。”
那婦人一抬眼覷著明月道:“天下醫者,本為濟世活人,蘭幽大人亦說‘大夫見死能救而不救,就不配做大夫’‘凡我門下弟子,不得拒絕救治病人’,又因此事,給病坊立了規矩。但聽明月大人話中之意,似乎覺得天下醫者,可為私情而有損醫者之德了?”
明月怒道:“醫者非是圣人,諸位鄉親,若是你們殺父殺母的仇敵在危在旦夕,只有你們能救,你們如何選?我們做大夫的,和你們一樣,都是血肉之軀,凡人之心啊。”
她話音甫落,臺下眾人議論紛紛,有的說“是啊是啊,怎么能救仇人呢?”也有人說“但行醫之人不救病人,似乎不太好。”
謝蘭幽正要上前說話,忽然瞥見立侍在明月身側的陳曦樂臉色蒼白,目光閃爍,面上似有奇異之色。頓時想到白芷曾說過,這個陳曦樂乃是三年前長安病坊大選醫女時,在劍南道考上來的醫女之一,心中疑云陡起。
這檔口,那婦人向謝蘭幽拱手道:“蘭幽大人,明月大人叫來諸位鄉親給她幫腔,小婦人實在無話可說,只等大人一句話罷。”
謝蘭幽略一沉吟,上前笑道:“我以為,兩位所言俱有有理之處。”
那婦人步步緊逼道:“這么說,蘭幽大人是要和稀泥了?看來蘭幽大人方才慷慨陳詞,也不過爾爾。”
謝蘭幽搖首道:“這倒不是,夫人所言極是,大夫畢竟是大夫,尋常人漫說一日,便是一月、一年只怕也未必會遇到一個性命垂危、非他不能救之人。可這大夫一日之間,便是遇到數個這樣的人也不甚稀奇。夫人說不可以以常人之心作為大夫的準則,這自是有理。但明月說的也沒有錯,在場行醫之人,除了我以外,哪一個不是血肉之軀、凡夫俗子?便是蘭幽,也有心情不好,怒火中燒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