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楨府里的女眷?永安侯府不是才和平南侯府定了親事,眼看著就要大禮了,原來還藏著這般熱鬧。
二皇子發話,叫辛家的奴才先把人放了。一眾丫鬟們得了自由,連委屈帶心疼,哭著就撲過去攙起文姝,紅瑩幾個嗓子大,在家里時就得了囑咐,要把事情鬧大了才好呢,又想起姨娘剛剛交代的千里鏡,她貓著腰找,從角落里撿起寶貝,哭著就找貴人們討理。
“你弄壞了我的鏡子,你賠我,你得叫人賠給我。”她不敢去鬧辛盼珍,反倒把千里鏡杵著給幾位貴人瞧。
“你這個……”主子奴才都是這幅妖艷賣弄的下作東西,辛盼珍怒火中燒,豈能饒她,抬手就拿起博古架上的瓷器砸去。辛二攔截不住,東西正砸中了紅瑩的腦袋,鮮血直流,一行道長忙叫人去請大夫,掌柜的趕來,安置好受傷的丫鬟,又請文姝到雅間歇息,等大夫來問診看傷。
永安侯府的女眷柔柔弱弱,許是被嚇壞了膽子,攥著帕子只知道哭,只是那身量模樣確實標致,二皇子心里暗罵李鶴楨道貌岸然,平日里裝的知禮守矩,不曾混跡琴樓楚館,當他是正經君子呢,卻不料人家把好的都藏家里了。
二皇子有愛美之心,也為著在一行道長面前留幾分仁義,仗義執言,叱責辛家兄妹蠻橫,又叫打人的給李家女眷道歉賠不是,再把人家的鏡子給賠了。
辛盼珍自然驕傲著不肯,好在都沒較真,辛二便點了個大丫鬟頂罪,同著二皇子的面拿一千兩銀子交在紅瑩手中。
如此公允,就連一行道長也不禁稱贊,文姝系了披風來謝恩公,盈盈下拜,低垂的眼睫上還掛著淚,抬起頭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里滿是怯懦。這樣嬌滴滴的姑娘,豈會招惹辛盼珍那個女蠻,天可憐見,若不是今日撞見了自己,這姑娘定是要被辛家的人折磨死。
二皇子搖頭惋惜,與一行道長一起離去,出了日新樓,剛踩上杌凳,遠遠就瞧見了李鶴楨的人影。
“南燭。”二皇子笑著喚李鶴楨小字,愈顯親切。他才賣了李家的好人情,正愁沒個告知呢,轉臉兒就撞見正主了。
李鶴楨在外頭徘徊,為的就是等他們。
先前跟著走到日新樓雅間的臺階上,聽見里頭熱鬧,本是要上去瞧瞧情況呢,又看到一行道長與二皇子兩個,辛二也在,辛家那丫頭確實厲害,他怕自己冒然過去,非但護不住文姝,再惹怒了辛家,日后臉上也不好看。
猶豫再三,他才下樓到街上來等,無論是辛家兄妹先出來,還是二皇子兩個先出來,他只當路過撞見了,不知情,大不了賠罪討個不是,好賴不影響親事。
“二爺。”李鶴楨拱手見禮,又和一行道長問好。
賣巧的話二皇子不方便說,一行道長自為其代勞,跟前的小道童不忘一糕之恩,夸大了描述文姝受了如何如何的重傷,怨怨自哀,“小辛施主總是這樣,她手勁兒大,上回罵我是牛鼻子,揪著我的發攥兒,差點兒沒把我薅禿。”
雖是小孩子的埋怨,可聽在有心之人耳朵里,卻每一句都變了意思。
李鶴楨方才心里還埋怨文姝兩句,怪她多事兒,怪她無端地激怒辛家那潑婦作甚,可才聽了一行道長與二皇子都覺得辛盼珍蠻橫,更遑論一個小道童都嫌她。
文姝是跟在他身邊的人,溫柔小意,最是乖巧,府里旁人欺負了她,她最厲害的本事也不過是抹著淚來找他告狀,吵架拌嘴是從沒有過的。
再想到這些日子在辛盼珍那兒受到的委屈,李鶴楨心里早就有了偏頗,他又再謝,做羞愧狀,別過面道:“也不瞞二爺與道長,那女子確是我府中女眷,辛家小姐性子急些,這其中必有誤會,二爺幫著她解圍,竟叫我不知如何來謝二爺了。”
李鶴楨沒明說文姝的身份,也好不叫人拿了話把子。三人心里通透的跟個明鏡似的,二皇子客套兩句,如今李鶴楨統領天璣營,管著京都城里所有的兵,要與他單獨吃酒,莫說是他了,就是太子來了,也不敢。
父皇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其中有身畔老道的功勞,誰又知不是殘燈復明,回光返照之意?
二皇子自己個兒是不信這些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和尚道士,不過是弄虛作假、糊弄世人的把戲,比起修行煉丹,他更信實拿在手里的權勢。比起求什么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他更愿與李鶴楨交好,也有益自己在朝堂的勢力。
“謝什么,我不過是實在看不入眼,我那表妹,也忒過分了些。”二皇子話里一派正氣,順勢踩了辛家,好挑撥李鶴楨與平南侯府的關系。
如滴水入油鍋,濺起李鶴楨心頭所有不滿,此伏彼漲之下,連帶著文姝的那點子小把戲也無從輕重了。
李鶴楨道別二皇子與一行道長,并沒有再去日新樓,而是真如他借口的那般,往六部衙門忙公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