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姝并不害怕,揮手屏退眾人,只留兩個婆子在跟近前,她兀自丟下辛盼珍,先一步進屋坐下,習慣地一只手托在肚子,忽然清醒,笑著又給挪開。
辛盼珍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她是現如今唯一一個到這院子里來看自己的人,無論她提什么買賣,總是要聽一聽的。
“這些日子,也是苦了姐姐了。”
“你不要賣茶,這里清凈,也沒有男人來可憐你。”辛盼珍打斷她假惺惺地寒暄。
“姐姐不喜歡好聽話?”文姝笑著點頭,“倒是和大爺不一樣呢。”她這些話在李鶴楨那里,一向是無往不利。
辛盼珍臉色又黑幾分,文姝才笑著同她說起正經事:“我和姐姐不對付,姐姐不喜歡我,一樣的,我也不喜歡姐姐呢。若不是……”她撩起眼皮察辛盼珍顏色,從她面上瞧見了希冀,才敢往下繼續,“若不是道長求到了我這兒,我哪里會冒著叫大爺不快的危險,來叫她常到姐姐這里走動呢。”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低著頭的那個婆子果然是大婚那日來救自己的好人。
辛盼珍稍稍降低些防備,語氣也柔和幾分,“你想做這府里的大奶奶?”她自嘲一笑,“傻子,你求錯人了,我連自己都顧不了,哪里有本事再幫你呢。便是我死了,他李鶴楨續弦也是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來,”
遲疑一瞬,辛盼珍抬眼:“我家里知道了我的境況,卻還是和姓李的交好,是么?”
文姝不應,辛盼珍催得更急:“他們已經送了人來?”遞疊更替,乃是世家聯姻里常用的手段,有時姊妹、姑侄共事一夫,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她從沒想到,這些事情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明明……明明阿爹阿娘是那么疼愛她的。
文姝淡淡,沒有回答她接二連三的問題,而是反問:“我當你是蒙在鼓里不知道呢,既然你心里清楚,也省的我多費口舌給你解釋了。”
“他們……他們當真……”辛盼珍以為自己眼淚早就哭干了,可聽見爹娘他們不管自己,又沒骨氣地哭了起來。
“還多虧了你那好二哥呢,舉薦大爺進了內閣,如今兩府的榮光,只叫外頭羨煞了眼。”文姝煽風點火,“大爺作為回報,還在小花卷巷子里給親家二爺添了一處外宅,重金買來的揚州瘦馬。比起妹妹,哪里有好妹妹重要?”
“你胡說,我二哥不是這種人。”辛盼珍不肯相信,起身與她分辨。
“道爺給了我五千兩銀子,叫我護你在這府里的周全。”文姝掀起眼皮看她,與她四目相視,叫她理清楚現在的境況,“你那好二哥,可是一個子兒的關系也沒找我打點,他是拿不出這點兒銀子么?還是……他連個外來的道士也不如。”
“你騙人!”辛盼珍跌回椅子里,哭聲更大。
她心里比誰明白,這蹄子嘴里說的全是實話,那五千兩銀子她也知道,那是她給一行道長,要那老道算一算自己和他的姻緣,后來那老道不識風情,她氣惱離去,還回來的銀子她也沒要,卻沒想到,那些錢竟然用在了這里。
“金枝金枝,是往上頭飛的金枝,也是攀附關系的金枝。”文姝起身,將手中帕子遞她,“擦擦淚吧,哪里就值得委屈了?皇帝家的閨女還得聯姻呢,蠻夷多粗魯,也沒聽過哪個公主嫁出去在夫家過得不好,又被接回來的。”
“我不要你管,你走開!”辛盼珍狠狠撥開她的手,力氣大些,文姝差點兒沒栽倒,多虧了管事婆子眼疾手快,上前將人扶住。
辛盼珍知道她是好意,也明白是自己手勁兒大了,再想到眼前這人是自己在這府里唯一的救星了,咬牙忍了忍脾氣,也知道道歉。
“別說那些虛的,我這人愛財,你要賠不是,就拿銀子給我,銀子夠了,我就原諒你。”文姝笑著跟她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