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是還忌憚著上回二爺醉酒唐突的事情,文姝看他一眼,便垂下眼睫,找了個理由就要走。
“嫂嫂等一等!”二爺伸手去抓她的手,被她怯怯躲開,只得緊跑幾步,走到前面,攔住她的去路,“嫂嫂不要急。”他抬手指了指她的耳墜,怕講不清楚,又在自己耳朵上比劃,“這里,掛著頭發(fā)了。”
二爺朝前一步,唯恐唐突美人,“我替嫂嫂解開,纏亂了,要傷到耳朵的。”
“謝謝二叔的好意。”文姝面有抗拒,她側(cè)身避開一些,伸手去纏住的耳墜,分不清揪到了哪根頭發(fā),她輕輕一扯,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好疼。”
“嫂嫂別動。”二爺什么也顧不得,三步并做兩步過來,捉住她胡亂扯拽的手,話里都帶著小心,“我來。”二人離得近,能夠清晰覺察她害怕的身子都繃緊了,呼吸也變得謹(jǐn)慎。
二爺嫻熟地拿出哄人的辦法,手上動作輕柔,身子站的板正,連呵出的氣息都努力克制著不驚擾她半分:“方才我見大哥哥被人叫走了一回,再過去臉色就不大好看,是和小嫂嫂拌嘴了吧?”
文姝默聲片刻,才搖頭回答:“沒有。”
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二爺并不拆穿:“沒有就好,我看嫂嫂在哭,當(dāng)是受了委屈,大哥哥平日里公務(wù)繁忙。脾氣總是急躁,連我和老三,也常被他訓(xùn)斥。”
文姝不說話,手上帕子擦了眼淚,催促道:“二叔,解開了么?”
二爺看著她的側(cè)臉入了神,被喊了兩回,才恍然道:“解、解開了。”他抽回手,五指攥緊,“嫂嫂這耳墜子可真精致。”
“是你大哥哥送我,他眼光一向最好,送我的東西也好。只是太太管著中饋,說我用這些精致的奢靡,我也不好常戴。”
“極好看的!”二爺不好明著跟她解釋,東西是自己送的,才不是李鶴楨給的,可聽見她夸獎自己送的東西,好比是夸獎他這個人,心里飄飄然的,好像站在了云彩眼兒里。
文姝笑笑示意,福身道謝,再沒說一句話。
“文姝……”二爺心里那只被棍棒打回洞穴的猛獸,忽然就盼到了春天,她對著自己笑,暖洋洋的。將指腹湊在鼻子底下,仿佛嗅到了她肌膚上的馨香,有絲絲縷縷的甜,還帶著嬌羞與柔軟。
這么妙的文姝,大哥哥竟還把人罵哭,大哥哥既不懂得珍惜,為什么還要霸占了他的心頭好,不肯將人讓他呢!
二爺又深嗅一吸,眼睛里滿是歡喜,不讓也沒關(guān)系,父親回來了,大哥哥不讓,他還不能搶么?他要打一條玄鐵的鏈子,把人拴在身邊,一刻,也不分離,要給她穿戴最好的環(huán)翠珠釵,不叫任何人再斥責(zé)一句奢靡。
衣衫拂過,二爺?shù)挠白咏欣认碌臒粢荒荒焕L,唯有亭子外被蹭到的幾朵月季花瓣凋零,幾片落在欄柱,又有幾片經(jīng)風(fēng)一吹,打著旋兒飛起,洋洋灑灑,不知所蹤。
青山院外,文姝與正要出來找她的紅柳撞見。
“阿彌陀佛,姨娘總算是回來了。”只是送個東西,左等右等不見人回,早知道,該是叫個小廝過去的。
“前頭熱鬧,我把玉佩給了他,又到院子里坐了坐,他們倒是上心,打我進(jìn)來,還是頭一回見院子里收拾的這么妥當(dāng)。”文姝笑著在妝臺前坐下,丫鬟上來伺候著將耳墜釵環(huán)卸下。
“老爺別的多不講究,只有一項愛好,就是在后面院子里釣魚,早起也要甩一桿,下雨打著傘也去,有時夜半無人,后頭院子里池塘邊亮了燈,準(zhǔn)是老爺在那兒釣魚呢。”
紅柳說著進(jìn)來,打眼瞧見摘下來的耳墜有些變形,拿起來看了看,又偷摸觀察姨娘面上,左右瞧不見紅痕,才放心道,“姨娘這是撞著什么了?這耳墜子怎么這樣,銀不如金,凹下去點(diǎn)兒這處要勾頭發(fā)的。”
“我走園子里摘花,一時不察,叫花枝牽了一下,扯得急,它就成這樣了。你給我收好,以后不戴便是,這是三爺送我的,可不能丟了,那孩子記性好,回頭他問,你還得拿出來呢。”文姝敷衍。耳墜子是她摘下來故意拍成那樣的,要不然勾不住頭發(fā)絲,怎么去哄‘高衙內(nèi)’。
“哎。”紅柳應(yīng)下,知道是三爺給的,還特意找了個好看的盒子裝著,放在博古架最上頭,以后不再戴它。
至于二爺這邊,張姨娘憤憤不平,怪大太太不叫自己在大門外等著,讓她不能
永安侯從宮里回來,
已經(jīng)是清早,父子倆在門口碰面,李鶴楨見過禮,
匆匆坐了轎子往宮門去,
侯爺看著他走遠(yuǎn),同大太太道:“你是生了個好兒子,能耐了得,
主見也了得。”
大太太在門口站了一夜,卻聽他頭一句便是指摘自己沒教好兒子,也不禁生出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