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子硬朗著呢,只是心里還記掛著你們兄弟幾個。”大太太話里無不惋惜,“可惜,若不是老太太當初做了那般的錯事,鬧得和你父親離了心,老太太都這么大的年紀了,該是留在京都城享清福的,應城老家雖好,到底不如京都繁華,老太太年紀大了,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不是小事,我從咱們家帶去了兩位大夫,只盼著你三叔他們多上心些。”
老太太是因迫害府中子嗣,為了扶持娘家侄女張姨娘上位,給大太太臥房里放毒蛇,叫天璣營衙門在一個小賊身上順藤摸瓜查出了官司,恰逢李鶴楨跟著馮老將軍在南邊打了勝仗,少年將軍,戰功赫赫,消沉許久的永安候府終于重獲圣心,禮部的官敲鑼打鼓的為大太太送來了一品誥命的寶冊。
一邊是心愛的表妹,一邊是生了個光耀門楣的好兒子的發妻,永安候思量許久也難以割舍,只得狠了狠心,將所有是非全推在母親身上,在官府結了文書,老太太年紀大,遭不住打,侯府認繳了罰銀,翌日,便十幾輛馬車,風風火火把老太太送回了應城老家。
因著這事兒,父子倆都不大待見老太太的事情,就連禍事起源的張姨娘也鮮少提起她在應城的親姑媽。
老太太六十大壽,太太能不計前嫌往應城賀壽,漫說是這府里了,京都城知道內情的人家,無一不稱贊大太太的賢名。
“好孩子,老太太是年紀大糊涂了,她雖有錯,可到底是你親祖母,她身子硬朗,在應城老家好好的,咱們在京都才能好好的。”兒子已到適婚之年,大太太早就上心的在京都世家小姐里選了幾位極好的,暗地里慢慢打聽。她不辭辛苦的去探望老太太,是為著給外人看,但盼著老太太順順遂遂熬過這幾年,卻是真心。
“兒子省得了。”李鶴楨應道。
母子倆又說起議親的事情,大太太滿面得意,又夸他品行端正,知禮守矩,平南侯府的公主娘娘差人打聽了次,說不準還真能定一門好親事呢。
聽到母親的用詞,李鶴楨心頭一滯,來不及細問,就有外頭婆子在門口稟話:“二爺來了,二爺快進去吧。”
“大哥哥也在?”
“大爺來有一會兒了,在里頭和太太說話呢。”
緊接著珠簾撥開,人高馬大的李義銘進屋靠墻角站直,活像一根瘦溜的竹竿子,“給太太請安,大哥哥也好。”
府上是大太太管事,他雖有張姨娘縱容,可月例開銷這些,也全由大太太安排,大太太慈善和睦,亦未曾在這上頭刻薄于他,奈何他自己不爭氣,念書的本事沒有,又貪玩常得了銀子就往賭坊鉆,每每虧欠,父親和姨娘那里是不管的,還得求到太太這里救命。
次數多了,他自己心里也覺得愧,在上房這里,總抬不起頭臉。
“好孩子,怎么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珍珠,叫廚房端兩碗杏露飲來。”大太太笑著拉過他的手,叫他坐下。
自己的兒子有本事,大太太更不會上心叫家里的庶子們也長出息,小打小鬧花不了幾個錢兒,等自己家的娶妻生子,這府里遲早是要分家,任他長成歪脖子樹,吃苦遭罪自有跟著受難的人。
“我就不吃了。”李鶴楨指了指外頭,“既然有二弟過來陪母親說話,我先回去,晚上再來母親這兒吃飯。”
大太太視線移到身后,假關心換作了真關心:“我從應城帶了刺槐花,一路上裹了透氣的帕子拿冰鎮著,你愛吃這個,待會兒叫廚房蒸了,晾涼了拿十香葉子配著吃。”
李鶴楨點頭,李義銘倒是熱絡積極,簾子放下,他話匣子就打開了,報菜名一般點了自己愛吃的和大太太喜愛的菜肴,又纏著問了許多應城的新聞。歡聲笑語,如同是一對親母子。
從上房出來,路喜便迫不及待的湊上來耳語。
李鶴楨腳步加快,一言不發急匆匆往自己的青山院走。路喜在后頭壓低了嗓子提醒:“不礙事的,爺,瑪瑙姐姐領了趙婆子,只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又沒拿刀槍棍棒的,咱們這會兒回去,肯定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