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姑娘。”女人聽不下去,摸一把眼淚,走到謝居浥面前,小聲道:“我能跟姑娘先借五十兩銀子么?我會還的,我叫伍笑寒,我父親是岳陽鏢局的老板伍德合,你們是關外人吧,我家的鏢局也走關外。”
謝居浥少管家里的買賣,伙計上來提醒,“她是伍鏢頭的妹子。”
女人借來銀子,一分不留,全給了那小叫花子,“拿去,給你母親治病,什么報酬不報酬的糊涂話,你一個小孩子,哪里就摻和進這些。”不能說的是……她偷聽過那杈桿子和老鴇子說話,知道欲晚樓背后的主子是誰。
天下都是人家老子的,拐賣幾個女子,便是捅破了讓人知道,也沒人會信,更沒人敢信,能逃出來便是幸事,報仇?去哪里報仇?尋仇尋到根兒,多大的膽子敢去敲登聞鼓狀告東宮?
關外這倆已經叫仇恨沖昏了頭,大略是喊不回來了,但這個小的還年輕,她勸一句,或許還能救他性命。
女人借著小叫花子的由頭,帶著謝居浥給的回家的銀錢,與他們告別,“我……曾偷偷聽見過,帶走……你阿姐的那個男人,老鴇子喊他大爺,他在家里行大,他……他有些黑,不是個書生,手上生著薄繭,是個拿槍的武人。”
說完自己看到的,女人才又垂下頭,還是那副不諳世事的樣子,“多謝你們了,銀子等我到家,讓我大哥去瓜州時給你們捎去。”
女人抱拳拱手,帶著小叫花子和瘋婦人走上翻山的小路。
誰都看得出,這人明顯是知道些什么,不愿摻和其中。
“姐夫,我要報仇,我要進城,宰了那個兇手!”謝居浥看著女人在山腰聚成了一抹點,蟲子似的蜿蜒上攀。
裴錚將謝居瀾用自己的外衫裹好,放在馬背簡單綁起的藤梯上,牽馬慢行,“要殺的,全都要殺,一個也跑不了。”
“好!一個也不留,叫他們千刀萬剮!”謝居浥咬牙鑿齒。
裴錚卻道:“不著急,什么都不著急,咱們先回家,阿瀾出來了這些日子,定是想家的,再說,大喜的日子就到了,咱們得快些家去,免得誤了我和阿瀾的好日子。”
裴錚側過臉,笑著問她:“妹妹,我把裴家馬場給你做改口費,日后你有了孩子,頭一個能將他記在我和阿瀾名下么?”怕謝居浥不應,他又忙道,“我們不要他盡孝什么的,只是三節兩壽的日子,常給阿瀾送些銀錢。”
謝居浥恐他癔癥,噤聲不敢打斷。
他低下頭兀自輕笑,搖頭嗔怨,話里卻滿是縱容:“她愛買花,漂亮首飾也喜歡,金子銀子也喜歡,還有花燈,要透亮張牙舞爪跟真的似地會動的,只是再多的錢財也不能一時買盡時興的全部,還得年年添置新的才好。”
“夫妻對拜。”
“禮成——”西邊刮來的黃沙吹瞇了人眼,
唱禮官喝完這局,再說不出后面的。
滿院子扯起的紅燈籠,還有要笑不笑的三位親家父母,
時不時還能聽見府里丫鬟長工們背過身去,低著頭小聲哭泣。
謝家的趙婆子抱著大小姐的牌位,沒有人提醒,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