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大太太喘著虛氣,叱責聲都在發顫,“那個逆……”逆子兩個字兒卡在嗓子眼兒,大太太嘴張了又張,還是沒說出來,“你們大爺這是要把我老婆子關在這院子里?”
路喜笑著拱手:“太太莫氣壞了身子,奴才就是個傳話的,大爺吩咐的,奴才可不敢擅自應承,太太要是氣奴才說錯了話,奴才自個兒去大爺那兒領罰就是。”
他故意抬大爺說事兒,叫大太太打也不是,罵也不行。可若是今兒個放人不管,由著他們把人給換了,以后自己在這府里又該如何管家?那些婆子老媽媽們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老貨,她們仗著主子的威風狐假虎威,得了好才能盡心盡力去做事。今兒護不住這幾個,明兒個就有十個八個的敢偷偷摸摸的反了。
大太太抓住琳瑯的胳膊,示意她來斡旋。
“小路總管。”琳瑯緩和語氣,拉路喜到旁邊說話,打聽大爺是因著什么動怒,又是哪個去跟前兒鼓的風。
“這我哪知道呢?”路喜一問三不知,琳瑯好話說了兩遍,直到覷見大太太站在階上散了怒氣,扶著檐柱朝這廂張望,他才稍稍漏了口風,“今兒大爺在六部衙門碰見了個熟人。”
“是誰?”琳瑯急道,“是誰,你快說。”
路喜打量她的神色,不緊不慢道:“豫州經略相公,馮合。大爺和馮將軍在屋里說了幾句,等人走后大爺臉上就見了冰。”
“一個外任的官兒……這和太太院子里的人有什么關系?”
路喜攤手,也只能提點到這一步了。
琳瑯聽不明白的話,傳到大太太這兒,大太太心里跟明鏡似的,她雖也不認識那馮合其人,但去歲娘家侄兒來找她求情,說是辦砸了一樣軍器所的差事,想央告他表哥,去給說說人情。誰知這事兒她才提了個開頭,楨哥兒那孩子就不耐煩地叫她再別管這些。沒幾日娘家老太太也幫著討情,她實在沒法,就叫府里的相公以楨哥兒的名義,寫了封書信,送去軍器所孫提轄那兒。
后頭,她侄兒還提了禮來謝,說是那批東西已經送去了豫州府,算是平安落地了,回去時在府門口叫楨哥兒撞見了,招呼都沒打就把人給罵了一頓,那孩子也收斂不少。她當那件事早就翻篇了,如今看來恐怕不止沒翻篇,還叫人捅了窟窿,招來更大的麻煩。
“罷了,罷了,由他們去吧。”
大太太做戚戚狀擺手,藏好心下忐忑,要真是那件事叫人翻了出來,恐怕日后還得牽連到娘家侄子,楨哥兒不知者無罪,可她侄兒就……
“琳瑯,琳瑯你來。”大太太腳下踉蹌,她得快些打發人去通氣兒,就算是先把人送出去避一避也好。
路喜辦好了差事,回去復命,末了又道:“奴才看琳瑯的意思是不知道這事兒的。”提到豫州經略相公,琳瑯臉上迷惘,不像作假。
“太太呢?”李鶴楨問。
“太太……”路喜抬眼觀主子神色,李鶴楨閉目靠在椅子上,嘴唇緊抿做一字,顯然心里已經猜到了結果,路喜不敢隱瞞,“太太像是知道的,奴才還沒出院門,太太就叫了琳瑯過去,聽二廊下的李嫂子說,太太打發了周婆子出去,著急得很,又不使小廝們傳話,反倒是叫周婆子乘了轎子,往表少爺府上去了。”
“哼。”李鶴楨嗤笑出聲,揉了揉太陽穴,久久才道:“表少爺上回來咱們府上,是什么時候?”
“回爺的話,得有半個月了,表少爺前一陣在便宜坊連著做了幾回財神爺,有一回奴才們去贖咱們家二爺,還碰見了表少爺被扒了衣裳,被便宜坊的打手們提著家去討債呢。聽說那次露了大臉,舅爺家法都打斷了兩條,表少爺在家養傷,有一陣兒沒出來了。”他們這些世家里不學無術的紈绔們,就好比是出門散錢的財神爺,一舉一動,豎著耳朵就能聽見人議論。
“哈哈。”李鶴楨面上笑意更勝,真好,一個兩個,全是王八蛋。
“去找一家半個月前表少爺去過的店,讓他們去衙門口報官,就說表少爺偷了他們的東西,讓地方衙門去抓,無論怎樣,先把人關進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