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此時已看出來,箸兒那日說的流言大約在東宮,乃至整個皇宮都傳遍了,只怕比箸兒說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會兒他也漸漸想明白,為什么之前貴妃送來的美人,每一個看到他都嚇得不成樣子。
聽說了那樣的流言,能不害怕嗎?
李洵驗證了心中所想,倒也不再嚇唬這宮女了:“罷了,你出去吧。……不過此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那宮女本以為自己今晚在劫難逃了,沒想到竟然死里逃生,頓時驚喜萬分,又給李洵磕了幾個頭。
李洵嫌棄地看著她:“……臉上眼淚擦擦。”不然她滿臉淚水的出去,宮里不知道又要傳什么自己吃宮女的謠言。
又過了兩日,華項明進宮來給李洵匯報福昌伯府一事的新進度:“對那柳氏用了大刑,但她居然還有些硬氣,硬挺著不說,咬死了只是花銷過大導致虧空,怕福昌伯知道。那個叫碧桃的丫鬟也一直沒找到,但我們審問了其他下人,還抓了那柳氏的哥哥,這才查出了原委。”
便將其兄在淮南販賣私鹽一事說了:“也難怪那柳氏不肯招,若她咬死了不認,死的只是她一個,也只能追究她放火殺夫的罪名。但福昌伯府若扯上私鹽,她的兒子、小哥兒恐怕也要沒命。這人雖愚蠢,但好歹還有幾分做母親的樣子。但好笑的是,我們順著其兄的證詞詢問了淮南巡鹽御史,那巡鹽御史卻說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之后刑部又細細審問了柳玉拂的兄長王大仁,根據他話中的細節,得出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結果:“那王大仁八成并沒有真的販賣私鹽,而是被人做了局,讓他自以為販了私鹽,然后再冒出來一個巡鹽御史敲詐勒索。但實際上私鹽是假的,巡鹽御史也是假的,只有他們給出去的銀子、地契才是真的。”
“我們又去追查淮南的莊子,那莊子卻在這兩年,已經轉了幾手了。如今分別在幾個商人手中,查過背景,與此事并不相干。”
李洵:“……”李洵萬沒有想到是這么個內情,不過這倒很符合他對柳玉拂的印象。在他心里柳玉拂也是個傻子,耍個小伎倆漏洞百出,拱個火萬分明顯,也只有沈易安那個更傻的才會信她。
說柳玉拂有販私鹽的本事,李洵都不敢信。
李洵無語了一會兒,又問:“那福昌伯府的大公子現在可好些了嗎?”
他回到自己身體后不久,就向華項明打聽過。幸好自己離開之后,那大公子不是直接死了,而是病了三天醒了過來。不過他其實最想問的是小碟的近況。
“已經大好了,可以下床行走。不過福昌伯府如今燒得只剩一半,他住的院子也被燒沒了,就暫時沒有回府,仍在別苑住著。”華項明感嘆道:“幸好他身邊有幾個得用的忠仆,拼死將他帶了出來。其中有個小哥兒,到我府門前就昏倒了,幸好日如今也已經醒了。”
華項明對那小哥兒印象還挺深,幾次送信都是他來,聽說他后來還嚇到失憶了,也不知道那晚經歷了多大的危險。不過這些瑣碎之事,就沒必要和殿下講了,殿下又不認識一個小侍從。
然而他說完感嘆了一番,一回頭卻見李洵仍然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疑惑道:“怎么了?”
“無事。”李洵也知道自己過于關心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小侍從會很奇怪。只能先按捺下,沉思片刻吩咐道:“將這私鹽一事暫且按下去,只按柳氏被騙算,再清算她縱火殺夫種種惡行。”便只是這些,判一個腰斬也夠了。“她那兄長倒可按照販私鹽處置。”
華項明點點頭,又笑道:“殿下不會是為了那福昌伯的大公子才將此事按下的吧?若是從前,便是假的,殿下也要將其做成真的,重刑重罰以儆效尤。”但若追究柳玉拂,少不了要牽扯上沈易安,再牽扯到這大公子。沈易安真不知情的話,抄家斬首不至于,但降爵乃至罷爵,就不一定了。
李洵沉默片刻,忽然問:“你知不知在京中,一直有孤十分暴戾的流言?”
華項明心道,倒也不完全是流言吧,殿下對自己人雖然非常不錯,但對外人有些手段確實挺狠辣。只能算一半是流言吧……
不過這話他就不敢在李洵面前講了,只正色道:“略有耳聞。”
李洵臭著一張臉,“你為何不告與孤知?”
“我以為殿下并不在意……”華項明抓了抓頭,名聲這種東西,是需要經營的嘛,前朝許多太子和皇子,都喜歡經營一個賢名,甚至故意作秀,沒事親自去城門口施個粥什么的。但他們殿下從來不會,殿下只會讓朝廷施粥,再去警告恐嚇那些官吏不許侵吞錢款。這樣有些兇名,反倒好行事了。
“那也不能傳孤吃小孩……”
華項明大驚:“還有傳殿下吃小孩的?”
李洵:“……”
華項明:“……”
華項明:“……這個臣并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