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引線?”方寧的疑聲微揚,手中銀簽在沙盤上劃出刺耳銳響,猛然起身,屏風上的影子如驚鶴展翅,“三百斤火藥若同時引爆,引線至少要備足三十丈,才能將炸藥埋藏的地方連接而起,火燒汴京。不對勁,為何不足三丈?”
她踱步幾回,突然抓起案頭記錄下的假《步天歌》殘頁,紙頁上朱砂勾畫的星宿突然在眼前扭曲成火舌。
沈昱興奮道:“師叔在朱砂里加入了特殊的顏料,浴火呈情。三丈引線,不夠連接那些炸藥的位置,但足夠讓火光沖天,看清方位。永寧坊、安業坊、光德坊,這里連貫著整座汴京最繁華的要塞。同時,除開未找到的三處,其余九處炸藥位置都繞著皇城而設,其野心已經昭然。”
方寧心下稍安,勉為其難的夸贊:“師叔真行。這意思是告訴我們那些賊人的目的不是火燒汴京,而是利用baozha火光在互通有無,同時攻向皇城。”
沈昱低眉望著沙盤中央的皇城模型,細沙簌簌剝落間露出底下暗藏的銅制星軌,若有所思。
“那屬下派人把炸藥挪了。”年輕捕快哪兒見過如此場面,旋即就要出門。
“且慢。”方寧的指尖在沙盤邊緣擦過,眼底亮起寒芒,“挪了豈不辜負那賊人為我送來的一片好意?”
她解下腰間鎏金香球,內里半截尋蹤香正滲出詭譎的靛藍色煙霧,“師叔給我的尋蹤香,我還有最后一株。”
沈昱手中茶盞陡然傾斜,參湯潑shi了星圖上天牢方位,臉色變了幾變,“我記得當時問你,你同我說,尋蹤香早已用完。你就任憑師叔被人擄走多日?”
“若不關他,怎么讓他在賊人身邊為我打探更多消息?還有就是長一長記性,我先前就是救他太快。就該讓他被賊人多踹幾腳。”方寧指尖繞過那尋蹤香,靛藍煙霧順著門縫鉆出,一路悠悠繞繞,往東北角去。
沈昱緊隨其后,心底那句“最毒婦人心”按下不表。
方寧的銀靴碾過青磚縫隙里新結的霜花,最終停在永寧坊暗巷拐角處。
尋蹤香化作一縷青煙。
她望著眼前嵌在石墻里的生銹鐵門,挑挑眉毛。
門楣上“甲字獄“三個剝落朱漆的大字被蛛網層層裹住。
“這里好像是前朝押解死犯的大牢,早就荒僻到方圓十里無人居住,成了亂葬崗,如今就剩野貓野狗了。”沈昱低頭見幾只齜牙的黃狗盯著方寧漸漸退后,哭笑不得,“師妹,你身上的殺氣太重。”
“師叔倒是會挑風水寶地,每每被囚,都逃不離地牢二字。”方寧站在門前,瞧著眼前一路延伸向下的地階,聲色微涼的先行一
步。
陰shi的地道深處傳來邵夫子沙啞的吟誦聲,倒是沒多著急,還帶著好意提醒的淡然,“熒惑守心,天牢現形。你們這群小輩囚我于七殺位,三日后恐有血光之災啊,不若幫老夫搔搔癢,再離風口挪遠些?老夫年歲大了,吹不了風啊。”
“真丟臉啊。”方寧扶額,避開來往巡邏的看守,如壁虎般貼住滲水的石壁,往地牢下走去,掌心隱星鏢在指縫間流轉寒光。
地牢門前,三個醉醺醺的看守正抱著酒壇。
方寧指尖閃過幽藍星芒,隱星鏢穿透看守喉骨,半空打了個漩回到手中。
霎時,滴血未濺,人已沒了呼吸。
另外兩人反應過來,尚未摸到刀柄,喉間已經綻開血花。
“解決了。跟我來吧。”方寧將隱星鏢擦干凈,向沈昱發出信號,抬步進入腐臭的牢房。
“師叔的《獄中雜記》可以出續集了,下一回打算在哪兒被抓啊,也提前告知師侄啊,我尋你多費勁呢。”方寧走到關押邵夫子的地牢前,一把劈開牢門鐵鎖,手里的掌風仍舊躁動,似乎還想劈一人。
邵夫子微有尷尬,甩開散亂的發辮,露出額角新鮮的血口,解釋道:“此番真是意外,秘考隊人多勢眾,我吃酒晚歸,也難敵數十人外加早有準備的偷襲不是。說正事,你來的路上可見到一寶藍大氅的男子,那是看守的首領。這些日子,我見他手里握著本堪輿圖,視線撇過,見用十二辰次標注,每處炸藥都有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