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帶走的還有面館里小二、掌柜、廚子。
來到縣衙大堂內,程遠隨便踹了一個被綁住的人一腳,氣勢洶洶地說道:“都給我跪下!”
琿縣縣令坐在高位上,見堂下跪了四五個人,不解地出聲問侍立在一旁的人:“程捕頭,堂下都是何人吶?”
“回大人,有兩人妨礙官家辦事——”
“欽天監主薄沈昱,遠游路過此地,特來拜訪琿縣縣令!”程遠話還沒說完,卻聽一旁插來一道清亮沉穩的聲音。
程遠睜大雙眼,只見沈昱不知何時從地上站起,臉上神情從容閑適,不緊不慢地對著堂上人報上名號。
“欽天監主薄?”胡縣令聞言仔細瞧了一眼沈昱的臉,又與一旁的師爺核對了一番,這才認出他來,“竟然是賢侄!怎么被綁來了,快快來人,還不趕緊給人松綁?”
聽沈昱講述完事因,胡縣令臉上頓時燒得慌,慌張斥責程遠是怎么辦事的,怎么不分青紅皂白便將人帶來了!當即便要他向沈昱二人賠罪。
程遠自知犯了大錯,也不含糊,直接在堂上朝沈昱兩人跪下,干脆利落地在兩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程某一時性急,冒犯了兩位大人,還請兩位大人恕罪。”他身量高,俯身跪下時方寧才注意到他頭上戴了頂白帽,正有孝在身。
“此番我師兄妹二人也有過錯,程捕頭不必太自責,”方寧開了口,“即便程捕頭有孝在身,也不該如此沖動打砸。”
聞言,程遠慚愧地低下頭去。
見程遠的神情印證了自己的猜想,方寧趁熱打鐵,借機接近官府中人,便于他們在縣內快速站穩腳跟,了解土豪鄉紳:“程捕頭既然與此事有聯系,查案中難免會有私心,不如讓我二人為縣令大人分憂。”
胡縣令心中只想著賠禮道歉一事,沒想到方寧口出此言,正想說查案并非兒戲,轉眼又看到一旁頷首以對的沈昱,只好答應下來。
沈昱兩人聽程遠一番解釋,才知道死者正是其父親——程老漢。
“阿爹他不過昨晚在他們郭記面館吃了一碗羊肉湯餅,回來便成這樣了。他們難脫干系!”說到郭記面館,程遠本含著淚,面上卻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既是因入口之物而斃,那么應當先驗其毒,”沈昱跟隨程遠來到仵作的驗尸房內,再次察驗尸體,見程老漢發際散亂,面部紫黯,身體多處出現小泡,指甲尖端變黑,喉嚨和腹部腫脹變黑,眼睛突出,舌有裂紋,并生小刺泡,嘴唇破裂,兩耳脹大。七竅內有淤血。大似服毒所致。
于是,他向方寧討要來一根清洗干凈的銀釵,問程遠,“你父親吃剩的那碗羊肉面還留著嗎?”
程遠茫然地搖了搖頭,哀怨道:“我與仵作皆知是中毒而亡。物證估計是找不到了。不然我也不會去面館鬧那一出。”
沈昱觀察手上銀釵的成色是否純足,其后道:“那么只能從死者尸體入手了。從吃食入口到毒癥發作,大約是多少時辰?”
“約在兩刻鐘以內。”
“毒,多為口服致死。所以,考慮到尚有殘余附著在咽喉食道內壁。一般而言,先以銀釵探入此處即可。若受毒物侵染,銀釵會呈現青黑色。”沈昱一面說著,一面用皂角水洗過銀針,掰開尸體的下巴,將銀釵伸入其口中,接著用紙密封住死者的嘴部,少頃,才將之拿出。
銀釵并無變化。
沈昱俊秀的眉眼間微皺了一瞬,明了此次怕是沒有那么簡單了,旋俄問在旁的下人可否有熱醋。
“看來過了一夜,毒物在喉部已消,至令尊腸胃之間。因毒素蘊藏積聚體內較深,單以銀釵無法直接驗出,需用熱糟或熱醋從尸體下腹開始敷洗,逐漸向上,使熱氣透入尸腹,”沈昱一邊向程遠解釋,一邊吩咐仵作去取器具,“此時再將銀釵探入口中,直至毒氣被熏蒸上來后,銀釵就會顯現出黑色。”
果不其然,仵作照此操作后,銀釵逐漸顯現出青黑色。
沈昱再次用皂角水揩洗后,以干凈的帕子擦拭變黑的銀釵,表面仍呈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