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頭的視線落到方寧身上,面露不滿,“方娘子太隨意了些吧。這里不是你家。”
方寧熟視無睹地在左右探查起來,不理睬他,自顧自地在四周轉悠、研究起來。沈昱對這位師妹的忽冷忽熱,不顧小節的性格頗為頭疼,但只能兜底,便出面應付李捕頭,將名號報上:“欽天監主薄沈昱,與師妹偶過此地。因師妹對葉家所出的香思錦一見傾心,故而特來拜訪,悼念死者。逢此大難,十分悲痛,禮數不周,望您海涵。”
“原來是主薄大人,李某有眼不識泰山。”李捕頭不好為難二人,抱拳朝沈昱行了一禮。言罷,見方寧站在那棵吊著葉榮禮的樹前,不由擰起了眉頭,欲出聲制止,卻眼尖地發現,其目光緊盯的樹干上,有一只不小的獸爪印!
他急忙走上前,細察那形狀,像是巨型猛虎的爪印,不由得惶惶自語:“難不成葉家人接二連三的死去,真是應了外頭的那些虎仙報仇傳聞?”
方寧瞥了眼正想的起勁的李捕頭,幽幽出聲,“不知李捕頭此番前來,可否帶了仵作?”李捕頭往身后帶來的人里看,頓時老臉一紅,支支吾吾道:“慚愧,事出匆忙,竟然犯了這等糊涂錯!”
正中方寧下懷。她滿意的挑挑眉,直言:“無妨,現下再到官府去要人怕會耽誤一段功夫,既然李捕頭人手不夠,恰好某及師兄精通仵作之術,我們可以幫李大人分擔一些。”
“李某身份低賤,哪敢稱什么大人,”李捕頭神色訕訕,自然聽出了方寧的言下之意,哪敢說一個不是,“往后還要勞煩二位大人了。”
得了李捕快的允許,方寧毫不客氣地指使李捕頭帶來的人手,將葉榮禮的尸體小心地從樹上放下來,自己同師兄開始查驗。
“沒見你家公子帶著凳子出靈堂吧?他神態如何?”沈昱的發問讓門房有些懵,但仍努力回想道:“沒有,是空著手離開的。臉色陰沉,嘴唇發白,似乎有點害怕的樣子。”
沈昱點點頭,道:“葉榮禮的死亡時間很近。按我們離開靈堂到大門的時程與步速,約莫半刻左右。此間,葉大公子需要離開靈堂走到后院,并上吊,堪稱一氣呵成,但凡去找條香思錦或凳子都來不及,死不透。所以,從這點看,他不是臨時起意要zisha,而是早有預備”
“的謀殺。且偽造手法拙劣。我傾向于泄憤為主的謀殺。”方寧接過話,指著葉榮禮的眼瞼、口舌、脖頸處,正色道:“各位請看,死者為前位縊死,也就是繩索位于頸部前方發力,按理頸部血管完全壓閉,面部會呈現蒼白,也稱為白縊死。但死者面部所呈現的狀態顯然不是,這點互相矛盾。其次,吊死的繩索兩邊只到耳后發際,并不相絞。繩索痕跡在皮膚上為深紫色,雙眼緊閉、雙唇張開、露出牙齒、雙拳緊握、腳尖直挺。繩索在喉上時,舌頭抵著牙齒;在喉下時,舌頭會伸出。xiong前會滴有口水涎沫,大小便會失禁。而這些死者多半沒有,只是面色紫紅,眼睛出血,口唇灰白,口鼻有微量泡沫,結合脖頸兩側的指痕,短短時間便能如此明顯,可見用力之猛,必然是掐死后偽裝成吊死。”
“不錯。”沈昱十分認同,旋即指著樹上的爪印,又將吊死人的香思錦送到李捕頭眼前,指著上面的劃痕道:“顯然是有人使用類似虎爪的武器,將香思錦與尸體掛在了樹上。”
方寧補充道:“若沒猜錯,這虎爪有鎖鏈相連,可近博,也可飛出遠攻。”李捕
快聽的認真,左看看右瞧瞧,找不出半點不是。
“不僅如此,最值得調查的是,兇手怎知葉大公子要去靈堂后面呢?根據葉大公子靈堂內的神態舉止,可見兇手要么一直暗中觀察追蹤葉大公子,而后抓住契機一舉擊殺。要么,兇手認識葉大公子,與他早有約定,或是發出了什么提醒的信號,讓葉大公子臨時向后院去。不論如何,兇手必對府上布局極為熟悉,極可能府內人作案!”
反噬
方寧的話語擲地有聲,與之前沈昱的剖析相配合,將眼前的這樁疑案逐漸抽絲剝繭,條理分明的攤開在眾人眼前。
一時間,所有目光全匯聚在兩人身上,后院寂靜無聲。
驟然,幾片秋葉落地,枝頭鳥雀驚飛,一陣騷動從葉府前院傳來。眾人的視線被吸引,尋著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通向前院的回廊上,一位貌美的華服女子年歲不過二十,云鬢散亂,垂淚悲啼,被身旁的婢女攙扶著,被侍兒們簇擁著,一步一抽泣地向這里走來。“葉郎!你為何棄我而去啊!”
女子見到地上的尸體,一下子撲伏上去,凄聲喚了一句,就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一棵將要被鋸倒的杏樹,花枝顫抖了幾下,便直直地往地上栽倒下去。簇擁在她周圍的侍兒們,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起。
方寧打量著這女人,悄聲問身旁的葉府下人,“這位便是大公子的夫人么?”
一旁的下人點頭道:“是。她是我們葉府的長媳文瓊娘子,只是幾個月前剛過門,尚還是家中的新婦。”方寧得了答話微微頷首,起身往文瓊娘子那里走去,準備去寬慰葉公子的家眷,順便旁敲側擊一番,看看能不能從這位大娘子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