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從他眼前投下陰影,沈昱被遮了光線后這才察覺有人進來了,他訕訕地合上了書:“師妹回來了?”
“顯而易見。說來師兄在此處調查了一上午,可有什么進展?”方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察覺到沈昱還在和她賭氣。
昨夜也不知怎的,當方寧知道師兄只顧自己住的舒服,只給她騰出一個雜物房住宿時候,莫名生出一股邪火,半開玩笑的揶揄了對方兩句。許是措辭有些過度,加之數日破案奔波勞苦,沈昱也來了脾氣。本來嘻嘻哈哈的二人,幾句下來,臉上皆沒了笑意,最后不歡而散。
沈昱最不喜歡別人說他書呆子,恰好昨晚方寧說了。
“應該還在為這個詞生氣吧。”方寧暗暗想著,嘆口氣,欲開口安慰幾句,認個錯,“先用膳吧,我這里還有些地方沒搞清楚,”沈昱巧妙地避開了與她的正面交鋒,“不如師妹說說今日有什么發現?”
方寧冷哼一聲,才將狐仙婆婆與狐仙酒的事一并說出。
“這么說來,羅畫師當日喝了狐仙酒,又特意將那幅天魔仕女圖貼在床頂,原來是想借狐仙酒的致幻功效與畫中人在夢中相見啊。”沈昱聽著恍然大悟。兩人就這么坐在桌前,用了一整頓飯的時間來探討著案情,等到方寧餓得忍無可忍終于拿起他的筷子用吃的堵上他的嘴時,都已經是后話了。
送走了遠客,寂寥空寂的小巷里也升起炊煙。狐仙婆婆收拾干凈了屋子,入門的幾卷珠簾都被她取下,焚香的小爐也被她束之高閣,更別提那些偽裝用的模具水粉。她既然答應了方寧不再做這種營生,便也用不上這些這些奇技yin巧的東西了。
去掉了那些鮮艷的色彩,這間小屋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泛灰的斑駁墻面上擺著一些年頭已久的小物件,里屋的方桌上重新放上了佛像。
狐仙婆婆——或者說現在該叫她范婆婆,忽然開始期待中午從十里街回來與她一同吃午飯的兒子看到這一切的表情,也許他也會和自己一樣很懷念吧,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的家。
比起方寧二人桌前的豐盛菜肴,范婆婆灶臺前只有簡單的三菜一湯。她年少時曾隨一個走江湖的方士學過一些皮毛,略懂一點祝由術和周易,從前觀自己和兒子的面相只覺得苦澀,萬般都是命。而今日方寧的話卻給了她莫大的鼓舞,不由多做了一個肉菜。
范婆婆放好了碗筷,忽然聽見門前屋檐下的木鐸從身后傳來沉悶的輕響。
好生奇怪,她記得送走那位年輕道長時自己明明將院門鎖了。大約是阿黎回來了吧,她心想,有時他也會提早來。
她這么想著,就要轉身去迎接,抬眼間,她突然注意到灰墻上的影子有些不同好像多出了
些什么。
她瞇起昏花的老眼。是多出來的東西在動。
她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來,她向前伸出手去——墻上重合的身影也從背后伸出一雙手來!
有什么東西用力踢打了幾下地板,桌椅晃動碗筷之間發出細微的碰撞作響,柜子被撞擊發出沉悶的一聲,休止符號如約響起。頃刻后,屋子里又恢復了平靜。
步過柳岸江畔,穿入青石板鋪成的小巷,范黎又想起昨夜黃昏時分,那位突然出現在他庭院的客人。
她此時大約已經到過了母親那里,也不知道這一單能不能成,他心里念著生意,手上攀著左邊的墻壁,正艱難地挪動著自己殘缺的身軀。他就快到那棵大槐樹下了,之前還是遠遠抬頭看了一眼,可現在靠近了卻覺得四周空氣有些奇怪,也許是他的錯覺,他想。
范黎照例順著另一邊的墻根右轉,抬頭卻見平常掩上的院門如此自己打開了。
他心中暗叫不好,費勁全身力氣加快步伐走進院子,卻見屋子里的門也是開的。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什么事都沒有。
范黎沖進屋里,卻見幾日前的那些珠簾彩幕都不見了,桌椅凌亂地擺著,一旁的柜子碰開了半扇門,唯有圓桌上還放著剛做好的三菜一湯,正冒著幾分熱氣。
像是心底有什么感應一樣,他猛地一抬頭,只見眼前的那塊剝落斑駁墻壁上寫著一個血色的字——
秦
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