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憂自然高興,連連點(diǎn)頭稱是。
何府庭院中,槐花散發(fā)著淡淡香氣,戚雪站在香案前抬頭看,隱約可以看到樹梢上縈繞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螢火蟲一樣的光點(diǎn)。
但戎陵這種季節(jié),哪來的螢火蟲。
戚雪不知道和尚能不能看見那些東西,但何府的人大約是看不見的,這種一夜開花的詭異事情,再被何家少爺失心瘋一般的四處嚷嚷說亡者未逝,普通人早就嚇破了膽,對這‘妖樹’避之不及。
戚雪余光看向旁邊的和尚。
他一直在閉眼念經(jīng),站得四平八穩(wěn),沒有了阿巳,他再看她便就像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gè)路人。
“和尚,你打的什么主意。”戚雪不再看他,只冷著嗓子,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質(zhì)問。
何憂還在指揮著家丁忙前忙后,累出了滿頭汗,但臉上洋溢著笑容,顯然是相當(dāng)期待能再次與妻子團(tuán)聚。
戚雪將這一幕收在眼中,旁邊的和尚不說話,她又再冷哼道:“他不知你,自然輕易相信。但我知道,你怎么可能有這般好心,僅因?yàn)樯钋殡y負(fù),便出手相助?”
和尚終于念完了經(jīng)文,緩緩睜眼,平視前方的槐樹:“此前貧僧道女施主對那孽障情根深種,你矢口否認(rèn)。”
這句話讓戚雪的邪火直往上冒,沖他橫眉冷對:“你!”
相比之下和尚顯得冷靜從容,以冷血的口吻反問她:“如若不然,女施主此刻這般深重的敵意,又從何而來。”
戚雪像被踩了尾巴的貓,xiong膛起伏著,盯著這張臉,有些咬牙切齒。
“阿彌陀佛。”和尚并不介意她的心思,仍然不悲不喜,“女施主與那孽障糾纏千年之久,是他擾你在先,你已忘記前世種種,每一世投胎重生皆是重投來過,故而會中孽障奸計(jì),失了本心,不能全怪你。貧僧只有一句忠告。”
他淡道:“宿命雖解,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孽障千年的妖元,難保不會抓住機(jī)會復(fù)生,若他怨氣集結(jié),便是重蹈覆轍重演悲劇。往后余生,女施主當(dāng)多行善舉,多與佛寺親近,得佛光普照庇護(hù)。這將是你最有希望得到后世解脫的機(jī)會。”
和尚說的自然不是那個(gè)意思,但戚雪渾身每一寸皮膚都因這句話而涌起了隱秘的期待,耳朵里唯一聽到的是,千年的大妖,沒那么容易魂飛魄散。
入夜之后,寒氣陡增。
戚雪手中抱了個(gè)暖爐,與何憂一同站在被紅繩圈起的大槐樹之外,靜觀著和尚盤坐在樹下蒲團(tuán)上念經(jīng)。
烏云敝月,黑夜?jié)獬恚齾s能清晰看見和尚面容的棱角,甚至是袈裟上每一處紋理,原因那滿樹槐花在戚雪眼中,朵朵都散發(fā)著淡淡瑩白,就像停了滿樹的螢火蟲,入夜之后更加明顯了。
何憂在一旁忐忑緊盯著,仿佛覺得他娘子隨時(shí)都會現(xiàn)身一般,甚至連眨眼都吝嗇。
“何公子,”戚雪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何憂眼睛一亮立即轉(zhuǎn)頭,顯然就是以為戚雪要說些什么與他娘子招魂復(fù)生有關(guān)的事情,戚雪被那滿腔期待的眼神堵住了喉嚨,接下來的話也都被咽回了嗓子里。
要怎么忍心去提醒他,這個(gè)和尚不是他想的那般好心,尤其對這種擾亂人間秩序之事,他肯相助,必定有什么目的。
但即便有目的又如何,戚雪心下嘆了嘆,她是再清楚不過的,即便是明知?jiǎng)e有所圖,若此刻有人告訴她有辦法能再見阿巳一面,豁出什么代價(jià)去不管,她同樣也會一意孤行。
戚雪只能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我見這槐花瑩亮生輝,不似凡間物,這樹在你們家存活了多久,一直都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