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努舒卡就說起來她曾經遇到個有精神病史的人,找到她說,他吃藥已經好不了了,想嘗試夢療法,給的錢很多,安努舒卡就接了。
然而,她在他夢境里治療的中途,這人突然“醒來”并病情發作,將自己所有痛苦的「記憶」引進夢中,那些「記憶」,跨越數個時間與場地,她困在里面根本繞不出來,到了后面,甚至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離開了夢境還是沒離開。
哪怕最后有她助手在外界強制喚醒,這段經歷也給了她極深的負面影響,讓她幾乎歇業了三年。
“比起夢境,「記憶」更能破壞人的意志,有的造夢師,遇到這種情況很可能應激殺死夢主人的。”
安努舒卡說:“畢竟造夢師很難適應一個夢境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哪怕那個夢境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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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茲現在就遇到了安努舒卡所說的,最棘手的情況。
他離開了水母的意識,但沒有直接返回身體,而是給自己上了一個穩固術,把自己的意識牢牢定在奧森的夢境里。[1]
現在他的狀態更接近一個亡魂或者游魂之類的存在了,輕飄飄地在奧森的夢境邊緣停留,親眼看見一片尚有秩序與邏輯的天地被生硬地打碎,東邊長出了無數都市高樓,西邊倒滿了五彩顏料,南邊縫合著蒼白醫院,而北邊又飄蕩著無數透明的泡泡。
像一副色彩鮮明的古典油畫被人劃爛,貼上了其他風格大相徑庭的畫紙,生生被糟蹋成了毫無邏輯可言的拼接圖。
伊茲緊皺著眉,小心地朝夢境中央踏出一步,也在腳踏上去的瞬間,他的天地突然翻轉——是他突然翻轉了,從天到地,從戶外到室內,眨眼間,他出現在一間臥室里。
他愣了下,環顧這間臥室,墻壁天花板都貼上了星星,積木玩具、各類動物玩偶擺滿了地,白粉色的床鋪配合著發著暖光、發著叮當聲的水晶小水母狀吊燈,看著便柔軟又舒適。
是一個裝修得極夢幻又溫馨的房間,可見裝修者對住房者的深切喜愛。
米婭的房間?
伊茲蹲下身試著撿起倒落的獅鷲玩偶,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玩偶,便確定了這里不是奧森的夢境世界,應該是奧森的真實「記憶」。
在「記憶」里,外來者都是旁觀者,哪怕是「記憶」主人自己來到,也碰不到任何東西。
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后,有時候伊茲就會想,掌管「記憶」的神應該是最冷漠的神祇,連改變「記憶」里一根頭發掉落的權力都不給予給人類。哪怕這份改變根本不會影響現實,比夢境里的改變還要虛妄。
摸不到玩偶,他正想起身,便聽到房門外一陣尖銳的吵架聲,似乎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現在誰也看不到自己,自己也摸不到任何東西,伊茲便無顧忌地從門中如鬼魂穿墻般穿過,順著聲音來到了一個大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