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雙皮奶吃到末尾,攪碎的奶凍化成雪白的汁水,浸著少許剩余的糖漬紅豆和西米露,依舊散發著濃郁的香甜氣息,卻好像有些膩了,不再是一開始那種甘美爽口的滋味,出于禮貌,林一航還是一勺勺舀著吃完了。
匙子擱進瓷碗中發出叮當悅耳的輕響,店里切了首曲調舒緩的歌,女歌手在音箱中懶懶地唱著,沙啞的嗓音起起伏伏,像是溫柔拍打沙灘的海浪,很有夏日度假的氛圍。
林一航偏頭細聽著,很想知道這是什么歌,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舔一舔唇上沾著的一點奶漬,嫩紅的舌尖從軟軟的唇瓣中探出來又收回去,坐在他對面的大陳頓時喉嚨發緊,慌亂地別開眼睛,腦子空白了片刻,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全忘光了。
桌上突然安靜了下來,一曲放完,林一航才發現大陳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視線落在對方臉上,斟酌片刻,有些歉然地說:“對不起,我有點兒走神了。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和我聊天是不是很沒意思?”
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著,大陳臉紅心跳,都不敢多看他,趕緊搖了搖頭,端起桌上自己那杯燒仙草猛吸了兩口,想要繼續剛才的話題聊,卻又怎么都回想不起來先前打好的腹稿,一時間急得抓耳撓腮。
林一航心下暗暗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難為人家了。打他們從網吧出來到這兒坐著,吃了這么久東西,一直都是大陳絮絮叨叨地在和他說話,變著花樣兒找話題,他卻無論如何也接不上話,只能除了笑還是笑,為了不冷場,真是苦了大陳了。
沉默了一會兒,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大陳急出一頭熱汗,林一航瞧著他為難的神色都有些不忍心了,決定還是直入主題,便從背包里拿出那封信,輕輕推到大陳跟前,說:“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找你是因為……這個?!?/p>
脂玉般的手指按著淺藍色的信封,指尖下壓微微施力,紅暈便積在指甲蓋兒的底部,像沉淀了的胭脂,彎彎的小月牙就顯得更白。大陳怔怔地看著這只手,林一航頓了頓,緊張地把手收了回去,他又怔怔地看向林一航的臉,好幾秒才回過神,抓了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對,我知道?!?/p>
林一航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不安地輕顫,桌下的雙手絞在一起,暗暗給自己打了許久的氣,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口,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變得苦惱。
他表現得明顯,不用他說,大陳也看出來了,眼神暗下去,但還是扯出了笑,善解人意道:“我懂了我懂了,你不用說……別太有壓力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心中的緊張緩解了一些,林一航眨眨眼,瞥見大陳有些牽強的笑容,覺得更抱歉了,卻又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兒,我送這個信就是讓你知道一下我的心意,平時也沒機會和你說?!贝箨惗⒅郎系男?,盡量把語氣放輕松,“一封信而已,我也沒指望它能有多大用,真要打動你還是要用心追……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把它還回來了?!庇职胝姘爰俚卣{侃道,“這太傷人心了哈,就不能偷偷把它丟了?我又不知道,讓我幻想一下也好啊。我還在想開學了送你什么禮物呢,都不想著吊著我胃口得點兒好處?”
林一航搖搖頭,認真地說:“這樣不好……太不尊重人了。”
“我跟你開玩笑呢。不過,別人喜歡你追求你,愿意對你好,你照單全收就是了,不用覺得有什么負擔,這本來就是oga的權利,alpha追人哪能不付出呢?而且也不是付出了就非要追到手吧,喜歡的人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本身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了?!贝箨惸樕系男θ輸苛?,腦袋耷拉下去,實話實說道,“所以我這會兒心里還是有些難過的,你把信送回來,是不是意味著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連對你好的機會都沒有?!?/p>
他這么說,林一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話,感覺怎么回應都不妥當,只能又小聲說了一遍“對不起”。大陳暫且沒應聲,把剩下的小半杯燒仙草喝完,嘆了口氣道:“行,好像賣慘也不頂用——我能知道是為什么嗎?還沒開始就吃了閉門羹,都不讓我努力一把,我這實在是不甘心啊。”
“我家在燕京,我只是在這邊讀書而已,高考就要回去了?!碧崞疬@個,林一航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他已經深深喜歡上君安的一切,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回去,但他終究是客居此地,到頭來還是要回去的。離別尚未到來,他已經在不舍了,尤其舍不得秦錚,每每想起,心臟都止不住一陣陣抽痛。他眼圈微熱,聲音里帶了點兒不易察覺的鼻音,語氣變得鄭重:“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所以,你別再為我費心了。”
他神情再真誠不過,眼中濃烈的情感都讓大陳有些艷羨那個被他癡心喜歡著的家伙了,但他的難過也是顯而易見的,大陳猜想他可能和自己一樣也是單相思,還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的那種,頓時覺得他比自己慘多了,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看你好像喜歡得……挺苦的,你這么好看,是他沒眼光,還有好多alpha都喜歡你呢,別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不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