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航突然不覺得怕了,他只想撞破這道門出去,叫那些不停發(fā)出譏笑的人再也不笑不出來,用什么辦法都好——
他不想再聽。
突如其來的狂躁飛快占據(jù)他的神智,外面的腳步紛亂,那些人七嘴八舌說了些什么他已聽不清了,只覺得身體發(fā)熱,還想再撞,上方卻澆下了一大桶污水,讓他從頭涼到腳。
林一航懵了一會兒,從那個可怕的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發(fā)著抖抱頭蹲了下去,那些聲音又回來了,雜亂地充塞他的聽覺,叫他喘不過氣。
廣播里傳來提醒學生進入考場的聲音,他茫然極了,嘴唇翕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只聽那些吵鬧離他遠去,周圍徹底靜了,只剩水滴答滴答緩慢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漸漸醒過神,想著,現(xiàn)在在考的這一門是數(shù)學。他可以考150分。而少了150分,他還憑什么想著和秦錚同班呢?
林一航又哭了,眼淚簌簌而落,倚著門慢慢滑坐在骯臟冰冷的地面上,把自己縮成一團,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閉上眼,身體上的陰冷潮shi無孔不入,他的心仿佛也泡在了渾濁的臟水里,這片黑暗中,他看不到亮了。
“哇,這回數(shù)學好難,感覺及不了格了。”
“對啊,每塊最后兩題就不說了吧,中間也難,謝老師出的卷子吧。”
“……謝閻王出的,那全年級也就兩個火箭班及格率高點,我們重點班很多人估計都翻車了。”
“臥槽,這誰搞的?全是水,踩得臟死了。”
“這拖把別在這兒干嘛?”
聽見外間的同學低聲談論剛過去的數(shù)學考試,林一航眼睫輕顫,慢慢站起身無力地敲了敲門,張了張嘴,還沒發(fā)出聲音,眼淚就又落下來了。
“里面有人啊!”
“當啷”一聲,拖把落在地上,隔間的門開了。林一航失神地站了片刻,帶著滿身的臟污,低著頭走出來,在地面上留下幾個shi漉漉的腳印。
外面的兩個oga大抵是好學生,都被他嚇了一跳,緊張兮兮地靠墻站著,其中一個猶豫著問:“同學……你沒事兒吧?”
林一航抬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花了點兒時間才反應過來他的問話,輕聲說:“謝謝,我,沒事。”
那兩個oga目送他夢游般走了出去,開始小聲談論。
“怎么這么缺德,考試把人關在這兒?”
“嗐,一看都是平行班的,那些人太亂了,沒少搞這種事,學校風氣都壞了。”
考試剛剛結(jié)束,已然是午間放學了,外間一片喧鬧。林一航迎著諸多異樣的目光走了一陣,突然驚醒,悶著頭回考場拿了自己的書包就往外跑,越跑越快,徑直穿過了操場,越過最先一批出校門的學生,直接打車回了家里。
威風在前庭對他搖尾巴,開開心心叫了幾聲,林一航充耳不聞,幾乎是一路沖進了浴室。他發(fā)著抖脫掉自己的衣服,站進花灑傾瀉下來的冷水里,木訥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他撐住墻壁,白皙細瘦的身體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傷痕,看上去觸目驚心,低著的臉打shi了水,蒼白且冷,嘴角繃緊向下,輕微抽動著,破碎的鼻音冒出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里摻進了低低的哭聲。
即便是一個人待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里,林一航也不想大聲哭了,他今天哭夠了。水流漸漸溫了,又變得熱,他站了許久,緩了過來,一時間思緒放空,木訥地開始洗澡,雪白細膩的泡沫順著身體流到地上,在排水口聚著,不斷流進下水道里。
洗了三遍,林一航終于覺得自己變得干凈了一些,便赤身從浴室走出去,脫力般倒在床上。痛感后知后覺涌了出來,卻敵不過疲憊,他懶得管那些傷了,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蜷成一團,竟是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
下午是考理綜。林一航動了動手指,艱難地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發(fā)了會兒呆,自暴自棄地覺得無所謂了。他好像沒了起床的力氣,也不想去學校,就摸出手機來向老師請了病假,聲音微弱,聽著挺像回事兒,老師沒有多問就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