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航紅著臉,跟著他小聲喊“爺爺奶奶”,又少不了被熱情的老人們拉著一頓夸“精神”、“模樣好”之類,臉更紅了。威風蹲坐在他腳邊伸著舌頭搖尾巴,一人一狗看上去都無比乖巧,威風的狗頭也沾光被摸了好幾回。
林一航很開心,不止是因為老人們和藹的態度和夸獎,還因為秦錚說他是自家弟弟。他有一瞬間希望秦錚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但又隱隱覺得好像不太希望,只覺得弟弟這個稱呼比同學或者哥們兒聽上去要親近得多,他很喜歡,于是臉上一直帶著笑。
七彎八拐地青磚小路漸漸沒了,他們從一條巷子里出來,平整的水泥路對面就是菜市場,白色的頂棚在太陽下反光。兩人牽著狗過去,都被撲面而來的怪味兒沖得皺了皺眉,很快就適應了,慢悠悠地往里走。
中午的菜市場沒幾個人,不像早晨那么熱鬧,攤位后的小販們不吆喝了,只在生意上門時才應聲。路面泛潮,積著陳年老垢,踩在腳底微微發膩。
林一航這會兒又愛干凈了,一直小心避開地上的污水。奈何威風在旁邊歡脫地踩來踩去,四個爪子全被沾shi,腿上的毛變成一綹一綹,林一航褲腿被濺了好些泥點子,只得盡量放慢腳步,有些無奈地拉扯著狗繩,不讓它踩到污水洼里。
威風shi漉漉的黑鼻子貼著地面到處嗅,耳朵忽而立起來了,回頭很無辜地看了林一航一眼,猛然向前躥了出去。林一航沒反應過來,被拽得一個趔趄,狗繩脫手而出,睜大眼睛看著威風宛如黑色的閃電一般一騎絕塵,幾秒就沒了影子,驚得嘴巴微張。
秦錚不太喜歡菜市場,只想快點買完了找地兒吃飯,這會兒徑自去蔬菜攤買了土豆白菜和青椒,一回頭看見林一航兩手空空地跑過來,滿臉焦急:“威風,威風,威風……”
秦錚猜到多半是威風跑了,但林一航“威風”了半天也憋不出個下文,鼻尖都冒出汗了,下意識有些好笑,嘴上卻很平淡:“別急,慢點兒說。”
林一航還是急,用力吸了口氣,吐出來:“威風跑了,我,找不到它。”
秦錚都懶得理會威風那狗兒子如何,只說:“這不是說得挺好么?都聽不太出來了。你剛剛怎么說的?”
林一航怔住,眨巴著眼睛喃喃:“我,不知道……”
是呼吸嗎?林一航又吸了一口氣,肺葉間頓時充塞著菜市場難聞的氣味,隱隱夾雜秦錚身上干燥的清香,不知怎的一時失語。
秦錚斟酌了片刻,本想問問林一航這結巴究竟是怎么回事兒,老頭兒沒告訴他這個,但小販從攤位后把裝好的菜和找零遞了出來,秦錚接在手里,又改了主意,他怕戳到林一航痛處,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不著急。
林一航還在思考,臉上很有些糾結,秦錚揉了揉他的頭發,“走了,找狗去。”
秦錚熟門熟路往肉鋪走,威風果然在那望著攤上掛著的肉,眼巴巴地流口水。老板是個面相憨厚的中年alpha男人,袖子卷起,露著結實的小臂,撿了一小塊骨頭丟出去,威風便咬住坐在門口賣力地嚼。
拖在地上的狗繩浸了臟水,林一航看了直皺眉,也有點怕吃生肉的威風,不太敢靠近,秦錚便彎下身撿起來,懶懶地跟老板打招呼,稱了兩斤肉和一小截筒子骨,老板在后邊兒一刀刀剁得案板脆響。威風把啃干凈的骨頭吐了,響亮地汪了一聲,甩著大尾巴就要站起來把前爪搭到別人攤上,秦錚一腳把它踹得哼哼起來。
林一航心疼地看了眼威風,見秦錚還想再踹,連忙摸出一包手帕紙,抽了兩張遞給給秦錚,“哥,別,別。臟,你手……”
老板在旁邊呵呵地笑,音色粗獷:“秦錚,這你……朋友啊?”
君安這個小縣城,年長一點兒的一般都說戀愛是談朋友。秦錚聽出他的意思,笑了笑,垂下眼擦手,“我弟弟。”
“嗐,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朋友都談倆了,你小子長這么帥白瞎,連個oga都撈不著,你陳叔我當年……”老板說起年少時的風流紅光滿面,好像年輕了幾分,先是數自己談了幾個oga,又咂咂嘴,露出緬懷的神色,“你媽媽那會兒是真的漂亮,君安
林一航以前沒少幫人寫作業,多的時候能寫十來份,對于模仿字跡很有幾分心得,卻也對著秦錚的作業犯了難。
秦錚這筆狂放的草書太有特點,他硬著頭皮照著畫了一會兒,臉漸漸苦起來。他連秦錚字形的三分像都仿不出來,又不肯輕易放棄,只得用草稿紙一遍遍重復。秦錚都寫完一面試卷了,抬頭一看,林一航還在草稿紙上畫,不由笑了:“練字呢?我收學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