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宣贏永遠無法知曉,他的眼睛很會說話,所有的情緒在眼神變換之間讓人看得一清二楚,楊如晤就在這雙眼神里敗下陣來,開口詢問:“什么時候來的?”
“今天晚上。”宣贏盡力讓自己的聲音穩下來,“回來沒跟鐘姐說嗎?”
這一次的相見仍是意外,鐘姐那邊并未收到楊如晤回來的消息。
“重要嗎?”楊如晤注視著宣贏的眼睛,不乏冷淡地又問,“說與不說,你不還是想來就來了,想走就走。”
楊如晤面無表情時會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宣贏大氣不敢喘,攥著小灰移開了目光。
“宣贏,好好睡吧。”楊如晤起身冷哼了一聲,自嘲道,“我又不能趕你走。”
“你去哪里?”宣贏急忙攥住他衣尾。
“哪里都不去,”楊如晤將他手指掰開,“我去客房睡。”
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模糊,腳步聲在耳里悶悶回響,宣贏xiong腔刺痛,再一次體會到焦灼不安瀕臨崩潰的絕望感。
直到楊如晤打開臥室門,客廳的光漏進室內,宣贏掙脫開渾身的緊繃感,飛撲過去,從身后緊緊抱住將要踏出房門的身軀。
“不許走!”宣贏克制著哭腔,大吼著重復,“楊如晤,我不許你走!”
在緊緊抱住這道強壯的身軀時,宣贏聽到了嘶嘶的氣喘聲從自己喉嚨里發出來,也感覺到……楊如晤明顯地顫栗了一下。
一個荒唐的想法冒出來,他竟然覺得楊如晤在害怕。
宣贏的敏銳以及下意識反應總能得到意外收獲,或者說能精準地捕獲到所有偽裝之下的那層真實,楊如晤確實產生了一種害怕的情緒。
回望過去歲月,楊如晤害怕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這種格外違和的情緒宣贏占據了一多半。
世間絕大部分難事無非兩個字,一是錢,二是權,立于俗世間,楊如晤不否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俗人,他的目標從一而終,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并且要有說不的權利。
經常有人用冷血評價他,也有人用異類來概括他,楊如晤從容地接下所有標簽,甚至覺得這些言辭都算是夸獎,他確實是這樣,而且不止這樣。
楊如晤深深地知曉自己骨子里存在著某種不被認同東西,他習慣權衡利弊,每一件事都規避開對自己不利的東西,他不喜歡被人反駁,更加討厭無法掌控的感覺,這么多年經歷過無數危機與生死關頭,在每一次成功后,它們在血液里淬煉的更加銳利。
那些張狂深埋在沉穩的氣質里,楊如晤深諳人性,卻不與之為敵,他將自己也混在復雜的人性里,心頭卻永葆一份清明,他明白就事論事的重要性,也懂得強硬與柔和要分場合來用。
在宣贏身上,楊如晤實實在在地將態度用了一個遍,友善、冷淡、教訓、誘哄,甚至是強迫,直到扔下理智將自己掏空,他發現仍然沒有辦法讓宣贏心甘情愿地待在身邊。
那是一種罕見的束手無策,曾險些令楊如晤泯滅人性。
在絕對甚至有點偏執的思想下,楊如晤并不認為一場分離就能將所有的不忿平息下來,何況以他對宣贏的情感,無論宣贏是什么樣子,他都可以義無反顧地接受。
可是宣贏偏偏害怕這樣的接受,所以他堅持自己,跳出了楊如晤的處事規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