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旦人少,就顯得了無生氣,宣贏雙腕搭在膝蓋上,與班主任面對面坐在客廳沙發(fā),良久,班任說:“不打算念了?”
窗外的鳥兒叫聲清脆悅耳,宣贏看著他忽然笑了:“我還念的下去嗎?”
班主任是位男性,五十來歲年紀(jì),兒女與宣贏同級,他臉上露出一點滄桑的不忍,很快又壓下去:“不念的話就辦一下退學(xué)手續(xù)吧?!?/p>
隨著這句話,宣贏恍惚看見命運對他進行了無情的宣判,生命窗口的一點光亮緩慢地被黑暗吞噬。
“你們不能管管我嗎?”宣贏紅著眼睛,偽裝的堅強瀕臨破碎,幾近哀求,“不能去跟他說一下,放過我嗎?”
班主任的身影在門邊微弱地晃動了下,他并未回頭:“聽說你還有姑姑嫁外地了,辦完手續(xù)就找她去吧,別在這兒久留?!?/p>
宣贏絕望地看著班主任離開,他們應(yīng)該知道,人走茶涼,自從徐秀英逝世,血緣關(guān)系就此中斷,姑姑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所有的事情積攢到一起,宣贏不堪重負,病了一場,退學(xué)手續(xù)遲遲未辦。
其實辦與不辦沒有任何意義,反正他孤立無援,哪怕丟棄了前程,也不需要給誰交代。
任玥守在他身邊,同樣不肯去學(xué)校,宣贏保證會照顧好自己,又幾番逼迫,任玥才戀戀不舍地去了學(xué)校。
宣贏很會安慰自己,他想,周決明針對的是他,至少任玥沒被針對,總得有一個人要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荒廢時光的感覺偶爾會很舒服,只是這種舒服的底色是絕望,就像陣痛一樣,冷不丁地就讓人清醒過來,宣贏不得不接受,他一直在深淵里,步履維艱。
然而安寧的假象沒有維持多久,某個雨天,宣贏外出買菜回來,迎面撞上一人。
“宣宣贏?!毙焯觳┙Y(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去買菜了?”
宣贏生病月余,整個人愈發(fā)削瘦,頭上戴了頂帽子,他冷冷地看徐天博一眼,沒理,拎著菜徑直往前走。
徐天博在原地站了半晌,咬牙回頭,追上他,待與宣贏腳步齊平,他一邊走一邊維持著如常語氣,對宣贏說了一句話。
“任玥,學(xué)校后山?!?/p>
手里的菜應(yīng)聲落地,宣贏愣了一秒,拔腿就跑。
“宣贏!”徐天博一把攥住他的手臂,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幸災(zāi)樂禍還是于心不忍,他說,“是周決明讓我來告訴你的。”
雷聲遠遠地傳來過來,宣贏鼻子里忽然掉下幾滴血,他仰頭看天,雨箭密集,砸在臉上冰涼刺骨。
周決明讓他來選擇。
低頭看,徐天博還是跟以前一樣面目可憎,可憎里卻又多了一絲青春的天真,宣贏可悲地發(fā)現(xiàn),這世界上的大多人都做不到可惡到底,也做不到善良到底,也對,人么,本來就是善惡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