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贏在二樓待了很久,看各種待修復的物品,也看他豪擲千金買回來的打眼貨,發現他曾以為會消失的東西其實仍然存在。
壓力還有在壓力之下的暢快,以前他的精神總是時而高漲時而低落,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就坐在工作臺后,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循環著復原手里的微縮世界。
一筆筆填補,一張張抹平,顫抖的氣息就在逐漸復原的作品里平息下來。
身體里的極端敏感明顯已經減弱了很多,宣贏偶爾會擔憂,失去激情或者高敏感后,他的精力是否也會大打折扣。
還好,那份熱忱還在,它變得更加堅定,或者如同細水長流,雖不再怦然乍起、靈光四射,但總歸是源源不斷的平穩著。
下樓時又是一陣喧嘩,宋新婷帶頭笑瞇瞇地跟他說謝謝老板,宣贏詫異地嗯一聲,童敬舟走過來,跟他擠眉弄眼,又不乏陰陽怪氣:“謝謝老板請我們喝奶茶。”
童敬舟與生俱來的圓滑宣贏望塵莫及,摸摸鼻子,特文雅地給大家回了一個不客氣,扭頭悄聲對童敬舟說,回頭給你漲工資。
童敬舟嗤一聲,大言不慚道:“你不知道吧,是我給你發工資,沒了我天星遲早倒閉。”
宣贏沖他拱拳,表示感激涕零。
傍晚時分,宣贏由衷地感激金海街的地理優勢,縱合律所離天星步行可達,想想這一天下來,也不知道楊大律師在做什么。
早上被人趕下車的那份別扭在這一天的活動里早就消失殆盡了,宣贏想著要不要去律所試著再去碰一鼻子灰,或者被不咸不淡地呲噠幾句,哄人這個事,總得一個不低頭,一個上趕著哄才行,宣贏自問愧對楊如晤,上趕著的那個人必須是他來。
使勁兒揉了揉臉,自我鼓勵完畢,待一口氣走到律所樓下,那點兒勇猛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即刻就癟了。
在樓下徘徊片刻,宣贏生怕楊如晤一言不合就直接攆人,于是便先給他打了個電話。
這次對方接的很快,還是沒什么情緒的倆字:“有事?”
宣贏聽得心里窩火,很想蹦一句經典臺詞給他,怎么啦,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找你還得分時間嗎?
然而出口很沒出息,又甜又乖地問:“沒事,我在你樓下,你下班了嗎?”
安靜了幾秒鐘,楊如晤問:“玲瓏閣樓下?”
“不是,”宣贏仰望高樓,“在律所樓下。”
“哦,”伴隨著略帶惋惜與莫名嘲諷的嘆息聲,楊如晤說,“不巧,我出差了,不在樓上。”
話音落下,電話里響起一聲打火機叩響的聲音,緊接著煙草燃燒的細微聲響傳入到宣贏耳朵里,對方吸了幾口煙,又慢慢呼出去。
宣贏感受著逐漸發燙的耳朵,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又在無意間把人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