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仕坤低頭擰眉,無聲地嘆口氣,回身對警察說:“我很了解我的兒子,他不會霸凌同學,學校那邊不是也做了證,有人親眼看到宣贏傷人,你們按流程走,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警察機靈地回答,學校方面也做了問話,當然了,他們都可以作證,周同學平日為人友善,不過流程規矩擺著,他們也要來問一問另一位當事人,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寥寥幾句,閑雜人等離開,病房里恢復清凈,周仕坤推開妻子,在周決明臉上重甩了一巴掌。
周決明說的不錯,饒是周仕坤對宣家再好,他們才是親生父子。
周仕坤從周決明的神態里已然猜到了內情,然而親情血濃于水,有親疏有別,有孰重孰輕。
他正值升遷關鍵時刻,這一巴掌之后,一切就過去了,周仕坤不可能對外承認,是周決明欺人在先。
由于多人指證,動手的是宣贏,任玥很快被放出來,她詢問相關人員,宣贏什么時候可以出來。
警察未對她透露一點消息,之后任玥去求鄰居,打聽到宣贏姑姑的聯系方式,將經過全盤托出,懇求姑姑來幫一下。
“我早看出他不是個省心的,決明多好的孩子,怎么會欺負他,”姑姑說,“周局長對他爸爸跟親兄弟一樣,你現在讓給我去給他收拾爛攤子?我怎么開這個口!”
末了,姑姑又說:“讓他在里面待著也好,省的出來再不安生。”
姑姑斷然拒絕,任玥失魂落魄地掛斷電話,原來血緣親情真的可以生疏到如此地步。
下過幾場雨后,天徹底涼了,又過一陣,雪花飄了起來。
臘月二十七那天,平南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街頭上掛滿了喜氣洋洋的彩帶,任玥細細擦拭著宣文林與徐秀英的遺像,擦著擦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還是沒有打聽出來宣贏在哪里,也沒打聽出來他有沒有被判刑,一口氣懸在xiong口,再憤怒再焦急也無能為力。
冷靜下來分析一番,宣贏罪不至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等,守著他的家,等他回來。
轉眼大年三十,天剛剛落黑,鞭炮響起來時,冷落的門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任玥心里忽地一緊,隨即驚喜地往外跑。
然而看到院子里站的那個人時,狂喜的心情頓時煙消云散。
不是宣贏回來了,是周仕坤,就他一個人。
“我兒子廢了。”周仕坤目光放在客廳內,不知在看任玥還是再看宣文林,他重復地說著,“我兒子廢了。”
以前任玥見過周仕坤幾面,也曾甜甜地叫過他周叔叔,時過境遷,他助紂為虐,讓人親手給宣贏定下這輩子無法翻身的罪名。
任玥死死忍著眼淚,返身回屋抱起宣文林的遺照,再出門,她面帶微笑,一步一步地靠近周仕坤,依然用著甜甜的嗓音說:“周叔叔,宣贏的爸爸死了,死好多年了,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或許宣贏也早就死了,不過沒關系,宣贏現在跟死了沒兩樣,你開不開心啊?”
周仕坤倒退了一步,臉色倏地沉下去,如周決明一樣,突然就對宣家喪失了一切的良心。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周仕坤心里在想什么,任玥仍在逼問:“你看看他,聽說你們是義兄弟,你記不不記得他長什么樣子了?來,好好看看。”